书城武侠九剑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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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西南之行

半个月后,当北方大地还是冰天雪地,而西南边陲,却已草长莺飞,欣欣向荣。

那一行七八余人,经过长途跋涉,风餐露宿,过秦岭,穿剑门,走天府,行凉山,累累三个月过去,总算来到了西南边境的一条大江边。

三四月的江水,还不是很湍急,大家屹立在那江岸的奇石怪岩上,看着那尤如奔龙的江水,和两边刀劈斧削的悬崖绝壁,心中不由的生起一股莫名的敬畏。

只见那江面忽开忽合,水道迂曲不定,险狭处,仅数十米,上游来水,汪洋恣肆,滩陡流急,大江如飞瀑跌落,涛声十余里外都听得到,惊心动魄。

但是,开阔处,江流漫漶,宽达千尺,浩浩江流,忽断折如带、忽跌落成瀑。

杜西同盯着浩浩江水跟大家道:“这条江叫作追魂江,据说发源于青藏雪峰上,横穿神州之南,最后流进大海,已有千万年之久,可惜没有那北方的黄河那么有名。”

风易寒负手立于江边风口处,峡谷中刮来的江风把他的长衫吹得猎猎摆动,如同那随风招展的旗,他盯着那大江东去不回头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触景而发,心中所想到的人,当然是他心中那永远解不开的结。

曾经的山盟海誓,柔言蜜语,此刻还历历在目句句在心,但是那个人却是与自己天南海北天涯两各了,想想不免是一种心痛,更多的却是惆怅和彷徨,风易寒不知道,过了这条江,自己的命运又会走向哪一方,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放下仇恨,可以为天下黎民做一点事?而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影儿见风易寒已经呆站在江边好大半天,江风甚大,她怕风易寒着凉,便从包裹中取出一件大氅,给他披上,便披边跟他道:“风哥哥,西南边地,据说异病瘴气颇多,你且披了这氅子,待溜夫来,我们便可过江了。”

风易寒低头看着她温柔款款的脸,心上不禁一暖,鼻子竟有些酸酸:“影儿,谢谢你,一直对我不离不弃,受苦受难,你家风哥哥却没让你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对不起。”

“风哥哥,为何这般说呢?影儿就算为你死,也是心甘情愿的,受这点苦,怕什么呢?”闻得风易寒说那些话,影儿五分感动,五分决绝,她目光闪闪,盯着风易寒俊美的脸孔,目光却那般坚定和绝然。

风易寒抬手,捧起了影儿那俏美不可方物的脸蛋,把她额前被江风吹乱的头发轻轻捋顺了,柔声说:“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你不计辛劳的一次又一次跟着我吃苦犯险,连死都不怕么?”

“嘻嘻。”影儿娇憨一笑,犹如那春光中的桃花,她握紧了风易寒的手,俏皮的说:“偏不告诉你,笨哥哥,就让你心里问一辈子为什么,可好?”

望着他那明媚的笑,听着她那乳莺般的声音,风易寒心中竟莫名的一疼,手臂颓然垂了下去,脸色刹那惨白,噗地,竟然一口鲜血喷了影儿一头一脸,身子兀自直直向后倒去,若不是影儿惊叫的时候一把搂住了他,怕是要纵身跌进那湍急的追魂江里面去了。

所有人立刻大骇,离得最近的杜西同忙跳将过来,一把抱着已经昏迷的风易寒,伸手一探鼻息,感动其气若游丝,心中苦然,忙问影儿:“姑娘,你跟你家风哥哥说了什么?竟会把他气成这样?”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影儿一脸惊愕,显然还无法从风易寒突然昏厥的现实中回过神来。

长空也闻声跳将过来,看了一眼杜西同怀中的风易寒,摇头叹道:“哎,这孩子伤心过度,适才势必突然想到了不堪回首的过往,故气血攻心,实在可怜可怜。”说间不住摇头哀叹,甚是痛惜的样子。

杜西同也道:“是啊,我风兄弟在两次从死神手中走了出来,最后却还是伤心欲绝,心丧若死,人生在世的至悲至痛,大概莫过于此吧?”

他话间,众人不禁把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萧玉寒,而那萧玉寒,亦是低叹一声,柳眉深锁,痴痴的凝视着杜西同怀中的风易寒,脸上的愁云浓得化都化不开。

大家看她的目的,想必是同时想到了六扇门吧?

而风易寒突然吐血的根源,多半是因为六扇门的离若缘所引起,虽然此刻离若缘不知身在何处,但是她却永远住在了那个少年的心中,不时无刻,会绞着他的心伤,让他吐血,让他昏厥。

这便是爱情的折磨吧?

一剑断青丝,却不一定能断得了思念,一心了红尘,却不一定能了却那万千记忆和恩怨。

想至此,众人心中不免生起了唏嘘感叹,都为风易寒那痴情而扼腕叹息,他们自那青州一战后,便分道扬镳各走其途,飞雪城一众返身飞雪山重振旗鼓,顺便追查派内失踪弟子的下落,秋鸿老人留在了丐帮,那一盘散沙般的乌合之众,需要他留下来整顿,而长空,杜西同,影儿,杜家几兄弟都跟随风易寒,踏上了前往花千坊的征程,那萧玉寒,亦征得了飞雪城掌门的同意,与他们一起,回花千坊来寻找她的家人。

此时大家走到一个叫金钢背的渡口,因渡口的溜夫还没过岸来,故大家聚在这里等待,岂知等待过程中风易寒触情生情,又被影儿那柔美一笑唤醒了他痛苦的记忆,一时不能自已,呕血而昏,长空这一跃过来,正是要运功替之疗伤的,那料他手心功力聚起之时,杜西同忙阻止道:“前辈且慢,万不可运功疗伤啊。”

“那端为何?”长空****:“这孩子气极而昏迷,洒家该用功震散他心中淤积的瘀血,方可解其堵塞之困。”

“风老弟体内已内力全无,而且任督二脉都是秋鸿老前辈刚续上的,此刻如再遭外力冲击,怕是弄巧成拙再度冲破,那神仙都难保他了。”这杜西同深谙医道,说话间眉宇凝重,不想是开玩笑。

长空闻之则如当顶棒喝,不禁滚汗溢出,惶恐道:“我糊涂,只顾想着救我寒儿,差点害了他命,如果不是壮士提醒,今天就犯罪了,真是罪过罪过。”

“大师不必太自责了,你也是急着想救风老弟,又何罪之有呢。”杜西同见长空一个劲在那惶恐认罪,忙安慰他道。

此刻风易寒还不见醒转,影儿却已哭得泪人也似,她扑通一声扑跪在杜西同身前,哀求到:“杜大侠,求求你救我家公子吧,你是神医在世,只有你能救活他了,影儿无以为报,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说着便咚咚咚地磕了下去,那追魂江岸多怪石嶙峋,影儿如此一磕,不多时额头便血珠大冒,竟是给磕破了,满头满脸挂起那血花,众人看之无不心疼,影儿却是不知疼般咚咚磕得愈来愈重了,杜西同手足无措,忙说道:“姑娘快点起吧,西同舍了老命也治好他便是,姑娘不要磕了,磕坏了我风兄弟要拿我是问的。”

萧玉寒忙扶起了地上的影儿,心疼地边用手绢替她擦额头的伤口边责备说:“影儿姑娘你怎么不要命了,你磕伤了自己,你家风哥哥醒了看见还不心疼得死?就算为他好你也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真傻。”

“玉寒姑娘,如果风哥哥能醒过来,影儿断是成了丑八怪,那亦不怕。”影儿磕头竟磕得有些晕呼,被萧玉寒扶起来后站立不稳,要萧玉寒全身大力撑着她才能把她扶住,萧玉寒搂着影儿:“傻姑娘,你家风哥哥前世修了什么德,竟会得到你这么一个好妹妹?饶是死了,断也开心的。”

“不,风哥哥若死,影儿便投进江去,断不独活。”影儿在萧玉寒怀中狠狠摇着脑袋,眼泪竟合着头顶的血花,被她摇得飞了起来,溅到了那萧玉寒清美绝伦的脸上,萧玉寒心中亦苦苦的,回头偷瞄着那兀自昏迷的风易寒,却是芳心寸断。

但是她的心,却是不能表露出来的啊,那种痛苦,只能一个人藏着,一个人品尝。

她,不一定又比怀中的影儿好得了多少。

上次在王蛇园的失态,让她明白自己心中,风易寒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自从在飞雪城与风易寒对了一眼,她竟有了想回家的冲动,在那一眼里,她看到了红尘的温暖,她看到了世间的美好,她决定,再让自己任性一次,在让那个拥有温暖眼神的男子,陪自己回一趟家,一趟已经残破不堪,湮灭在冰刀祸乱中的家。

萧玉寒家族是西南王族,当年洪武帝为了消灭盘踞西南的残余势力,派手下大将率三十万大军,发起平南之战。

在战乱中,家族俱被明军俘虏,年长者被尽数诛戮,年少小孩,男孩被阉割,在军中做秀童,女孩则被分到官家做丫鬟,或者卖到青楼为妓,而那萧玉寒则行军途被飞雪城搭救,上了飞雪山,做了飞雪山掌门的护琴弟子。

她们一家兄弟姐妹十几余人,就这般死的死散的散,从此再联系不上,忽忽快十年过去,家的概念似乎已淡忘了,那曾经跟统治者的血仇,就要化为一片过眼云烟时,风易寒的出现,让她心底早已死去的回忆,又那般强悍的复活了过来,很多儿时的过往,很多美好的东西,都那么鲜活的再次浮现在自己冰冷的心间。

假如没有战争,一切就不会这样。

假如没有战争,自己也遇不到他。

这万恶的战争,带给自己无边痛苦的同时,竟还有一丝开心。

为什么开心呢?是开心能够遇到他吗?可遇到他又有什么用?自己与他的身份,却是天壤之别那般的悬殊啊。

“大家快上溜吧,溜夫来了。”杜西同的叫声惊醒了萧玉寒的沉思,她回过神来时,但见那江岸绝壁上的溜渡口,一个大木笼子已经打开,木笼旁一中年男子一身粗布麻衣打扮,正在用粗铁链固定那口木笼,木笼是吊在两条平行而横跨江面的粗铁索之上,铁索有小臂粗上千尺长,高高悬挂在近七百尺高的江面上的悬崖间,看起来堪堪惊险,让人心底发毛,凉气倒抽。

原来这就是追魂江上自古常用的渡江方式溜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