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这么急着将老六跟老九封王,除了敲打准备收养十六皇子的闵后之外,未尝不是在可以分割萧桓在朝中的势力,在这个父亲的眼里,从来就只有明贤皇后所生的孩子,这一点很多年前萧桓就已经认清了。
昭德帝盯了他半晌,试图从萧桓脸上看出一丝怨恨或者愤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朕的骨肉,朕自该是一视同仁,这次辛家的事尚有余地,你也不要赶尽杀绝。”
言下之意,各退一步,不动辛默,辛家公子随便。
“谨遵父皇教诲。”萧桓声音没有欺起伏的回道。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辛家即使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世家,但这些年崛起的速度迅猛,如今又搭上了东宫,仅仅一件事不足以连根拔起。
昭德帝瞧着这儿子公事公办的样子,只觉得头疼,果然生儿子实在是太不可爱了,同样是庄妃所出,云阳生的娇憨讨喜惹人爱,萧桓却冷冰冰的一副木头样,差距也忒大了。
“还有,朕听说承君昨天被沈家的那个亲戚给气得生了病,有这回事吗?”正事谈完,昭德帝便转了个话题。
萧桓神色淡淡,轻轻颔首:“确有此事,阿君中毒之后身体尚未痊愈还在恢复,儿臣已经命她闭门谢客,安心休养。”
“哼。”昭德帝不悦的哼了声,脸色略沉,“沈家那些极品亲戚当初朕就看不惯,要不是和顺心软护着,朕早就下旨处置了他们,如今还敢欺负到她女儿头上了,当朕不存在么。”
萧桓垂着眸没接话,只昭德帝这个态度,沈家二叔想要回归朝堂某个好前程的希望算是彻底落空了。
昭德帝见他没有反应,轻轻皱了眉,“皇后原本有意让承君帮她一起安排这次的赏梅宴,毕竟太子妃未定,她是唯一的王妃,给小九选妃,她是做嫂子的,尽量还是能出席最好。”
萧桓敛眸,没什么表情:“阿君原本也是一口应承,只是没想到会出了意外。”
昭德帝闻言,知道萧桓这是打定主意不打算让沈承君掺和进来了,叹了口气:“也罢,病了便好好养着,上次秋狩之后,朕总觉着这丫头跟朕好像有那么点儿疏远了,等她好了你多带她进宫来走走。”
“是。”
昭德帝厌烦的摆摆手,“罢了,你回去吧,让临海带着你去侧殿里换件衣服。”
这个儿子,说他木讷吧,偏偏他聪明的过分,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偏偏这性子冷淡淡的,和谁都不亲近,真不知道阿戎那个娇养的闺女怎么就瞧不上从小一直宠她的太子,反而看上他了,俩人竟然还能过得挺好。
萧桓懒得理会昭德帝的腹诽,转身随着叫临海的公公出了御书房。
虽说昭德帝是下了旨让他去侧殿换衣服的,但是萧桓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就这么顶着湿漉漉的袖子从御书房一直走到宫门,不多时,安平王爷惹怒昭德帝被打的消息四散传开。
另一边沈承君总算是结束了一上午的教学,脑子里塞了满满的各类草药的品性医理,神清气爽的换了身相对便捷的衣服打算去院子里打一套拳松松筋骨,才一出了门,就看见朔风匆匆而回,说是皇后听说安平王妃卧病,派了太医过来给沈承君看诊。
说的好听,不就是想试探试探自己到底是病了,还是有意与东宫联合对抗她么。
沈承君哼了一声,让人把提前就在炉子上温着的汤药取了过来,这边动作利落的换了衣服,乖乖缩回到床上去装病。
还别说,凌墨出品,果然是有质量保证的。
药才一入口,沈承君近日来养出的好脸色就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衰败了下去,而且这种药入口没什么特别味道,气味却十分大,仅仅是这么一小会儿,房间里就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儿,倒是做足了长期卧病的样子。
“果然是好东西啊。简直是深宫过日子的自保必备品,简直太专业了。”冬夏捧着空空的药碗,一脸的惊叹,扶着脸色苍白的沈承君躺下,又放下帘帐,等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皇后派来的御医总算是到了。
“奴婢凤仪宫掌事宫女翠瑶给王妃娘娘请安。”
“微臣太医院卢锐见过安平王妃。”
一前一后两人相继给沈承君请了安。沈承君躺在床上,隔着厚厚的帘帐隐约可以看清外面两人的身形,身材纤细的那一位名唤翠瑶的宫女,正是闵后的心腹。
“咳咳……请、请起。”还没等说话,沈承君先压抑的咳嗽了两声,倒不是装的,而是凌墨这服药实在是霸道,沈承君几乎都要相信自己病入膏肓了。
翠瑶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是闵家给闵后送进宫里的陪嫁,从进门以后就不着痕迹的四处打量,这会儿不卑不亢的上前一步道:“王妃娘娘,皇后娘娘得知王妃卧病,十分忧心,特意命奴婢引了平日里为皇后请平安脉的卢太医来为娘娘探病。”
沈承君靠在软垫上,无力的摆了摆手。
一旁伺候的朔月立即会意的上前,脆声道:“王妃身体不适,咱们代王妃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说罢,转身向太医行了个礼:“有劳太医了。”
那位卢太医同翠瑶对视了一眼,上前几步,半跪在榻边,沈承君从里面将手伸出来,隔着帕子给他探脉。
对于这种小喽啰的试探,沈承君表示自己毫无压力,透着层层帘帐,可以隐约看到那位太医眉间的褶皱几乎可以夹死几只蚊子,尤其是当沈承君压低的咳嗽几声时,那人的表情越发凝重。
片刻之后,卢太医收回了手。
“太医,如何?”翠瑶立即问道。
卢太医面露为难的看了眼翠瑶,叹息这次算是白跑一趟,给不了皇后满意的答复了,叹了口气道:“王妃娘娘的脉相虚浮无力,气血虚损,实乃里寒表热,虽无大症,却需好生调理,切不可伤心动火,宜静养安神,不可多做劳动。”
翠瑶显然是没想到沈承君是真的病了,微微露出几分惊讶,隔着帘帐虽然看不清沈承君,但还是不死心的瞄了好几眼,脸上却做出一副十分担忧关切的表情,真挚得让人险些信以为真。
沈承君也乐得配合,命人请了卢太医出去喝茶,便将帘幕拉开,露出自己苍白又没什么血色的脸来,大大方方的给翠瑶看。
闵后尖锐刻薄,一向不得昭德帝喜欢,只是看着明贤皇后的面子上才给些体面,不成想她身边的侍女倒是不错,也难怪会这么得宠了。
“有劳皇后娘娘惦记,咳咳……原本还想着近期身体好转,要去给娘娘请安的,咳咳,可是现在恐怕……”沈承君虚弱的靠在软枕上,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没几句话,人就伏在枕头上喘个不停。
翠瑶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落了空,脸上却挂着善解人意的笑容温声道:“王妃切莫如此,太医说了娘娘的身体需要静养,娘娘自来就与王妃关系亲近,肯定是会体恤娘娘的,您只管安心养病便是,待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
“话虽如此,咳咳,到底是辜负了娘娘的厚望。”沈承君无力的叹了口气,眼圈有些泛红:“舅母待我视若己出,我自是感激的。”
可惜我心中承认的舅母从来就只有明贤皇后一个。
翠瑶见此,连忙抢了冬夏的活儿,接过她手里的水杯送到沈承君嘴边,服侍她喝了两口,才柔声道:“王妃既能如此想,皇后娘娘待您的心也是一样的,这次派了太医过来,不仅是、给娘娘你瞧病,也是奴婢让来送烫伤药给安平王爷的,皇后娘娘知道安平王府里不缺大夫,但这份慈母的心意,是到底放心不下的。”
“烫伤药?”沈承君疑惑的抬眸,有些不解和着急:“王爷晨起便入宫,是哪里受了伤吗?怎么会烫伤的?”
翠瑶露出几分为难,最终还是在沈承君不停的伴着咳嗽的催促下实话实说道:“其实具体情形如何,皇后娘娘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今早在御书房议事,陛下单独留了安平王爷一人在内,后来似乎是发生了争执,王爷离开的时候半边身子上都是茶水,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猜测着应该是被热水烫伤了。”
沈承君当下面露慌乱,抓着翠瑶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抓得她生疼却又不敢躲开,“这可怎么好?舅舅咳咳……舅舅是要责罚表哥了吗?不、不行,咳咳……冬夏给我换衣服,我……咳咳……我要进宫……”
“王妃切莫着急,或许这只是猜测而已,您这样贸然进宫反而会引来陛下不满。”翠微趁着沈承君咳得没什么力气,将被抓红的手解救出来,轻声安抚,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视不屑。
就是个被陛下宠坏的草包王妃而已,真是浪费了娘娘的心思,这种空有相貌地位的女人,要不是仗着生母的庇佑,最多也就是个侍妾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