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君闻言低笑出声,淡淡的抬眸:“听二婶这意思,似乎不仅是希望我放了蒋琬出来,还要多份容人之量,给她个名分?”
“臣妇不敢。”
沈二夫人连连摇头,苦笑着回望沈承君:“臣妇也希望王妃顺心安稳,只是这蒋家实在太难缠了,蒋父被发配在外,却弄了份血书出来天天被他儿子顶在头上招摇,那蒋家小子再不济还是这一届的解元,有功名在身,你二叔又是个文臣,不好如你父亲那般直接将人给打回去,长此以往实在招架不住啊……”
“嗯,本王妃明白了。”沈承君明了的点点头,转而看向一旁当背景的秦氏,问道:“那二娘的意思呢?”
还陷在方才沈承君照顾她孕中疲累送来软枕的感激之中的秦氏,这会儿忽然听到沈承君的问话,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妾身不懂这些,只觉得,大小姐能够安乐欢喜就好,其他的,想来将军与少将军,都不是顶在意的。”
虽然她心里也想解决,但她更不愿意得罪沈承君,来之前继母祁夫人也对她再三叮嘱,孩子还没出生,日后靠的还是这对兄妹照拂,她是迷糊,却不至于蠢到自绝后路。
沈承逸自己这个当事人都不在乎,她跟着瞎操什么心,最后闹得里外不是人,至于肚子里这个,还早呢。
沈二夫人快气炸烟了,明明来之前秦氏不是这么说的,明明答应了帮自己劝一劝沈承君贤良淑德给家里没出嫁娶亲的兄长弟妹们留条后路的,结果关键时刻就这么撂挑子的摆了她一道,合着就她一个是恶人了?
面对沈二夫人恶狠狠的怒视,秦氏微微垂下头避开了,不安的搅动着衣带,没有说话。
沈承君默默的将两人之间的气氛无视掉,身侧的朔月忽然眉心动了动,朝着沈承君行了个礼,转身掀了帘子出去,片刻后才回来,请示道:“王妃,宫里面来人说,中宫今年的早梅开的极好,皇后想要借此举办赏梅宴,时间定在七天之后,请王妃务必出席。王爷的意思是,请王妃定夺,若是身体不适去不成,也是说得过去的。”
皇后的人连面都不见而直接传达显然是在强塞硬性指标,萧桓这是不想她卷到是非里去,沈承君微微翘了嘴角,心是好心,不过她却是不能躲的。
太子卧病,皇后在这个时候办宴席,还真是连基本的平衡都想撕破了,看来冯瑶在宫里与书贵人联手的效果还不错,于是道:“本王妃身体恢复的不错,偶尔出去转转也好,你同冬夏准备着就是了。“
朔月低低的应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王爷听到王妃的答案,估计又要跳脚生气太子阴魂不散了。
“王爷待王妃可真好,”沈二夫人忍不住撇了撇嘴,酸酸的说了一句。连中宫的旨意都能说驳就驳,这份荣宠不可谓不大,偏偏这个沈承君还不知好歹,要是换了她们家琪姐儿,肯定会比她更得宠,更风光。
冬夏得意的一扬下巴,傲娇道:“咱们王爷自然是最最心疼在意王妃的。”
沈二夫人嘴角抽了抽,决定改个方向劝:“其实蒋琬与王爷到底是拜了堂宴请了宾客的,王妃这样一直压着不给名分,不仅是自己的名誉有损,连带着王爷也背了始乱终弃的骂名,何苦呢,不过是个侍妾,养着玩的玩意儿,而且又是早就失了宠,够不上威胁。王妃就当是体谅体谅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成了。”
这回,没等沈承君开口,退回到她身后的朔月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虽然低,却足以满屋子的人都听得到,沈二夫人当即就脸色低沉的一道刀眼飞了过去,“你笑什么?”
这个时候笑出声来,的确是大不敬的。本就怒火中烧的沈二夫人不敢针对沈承君,自然是要拿下人发泄发泄的。
朔月不卑不亢,脆声道:“朔月是听了二夫人的话,忽然想起了近日来关于城西庆国公家的流言,忍不住发笑。”
沈二夫人下意识的觉得而不是什么好话,沉着脸色怒斥:“连市井流言也拿来主子面前说话,姑娘的规矩是哪个嬷嬷调教的,当真是不像话。”
沈承君失笑的想揉揉眉心,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着了,大家都喜欢追究她身旁丫头的出身,先是一个夜半拦车的蒋昌明,现在又来个沈二夫人。
这个二婶也真是够粗心的,没听见朔月的自称一直是她自己的名字,而非奴婢么。
她是萧桓的下属不假,但王府上下从来就没人将她当成过奴婢。
朔月毫不闪避的回望,语气平淡的口述事实:“朔月早前是庄妃娘娘身边的人,规矩自然是宫里的嬷嬷教导的。”
“果然是……”沈二夫人先前没听清楚,正打算多嘲讽几句,结果后面蓦地闭了嘴,她自然是不敢质疑宫中嬷嬷的教养的,只好恨恨的瞪着人,不说话。
沈承君倒是来了几分兴趣,笑问:“庆国公府出了什么有趣儿的事,说来听听。”
“是。”
朔月淡淡一笑,继续道:“庆国公世子妃前阵子被查出有了身孕,原本是件极好的喜事,可不知怎的,这大喜的日子,世子爷的亲妹妹,已经出嫁的永荣郡主竟然给世子爷送了好几房美妾作贺礼,结果气得世子妃胎气不稳,险些连孩子都保不住,世子爷盛怒之下,将几个美人全都转送给了自家妹夫,结果那郡马也是个极品,当日就给收了房,永荣郡主跑回娘家大闹了一场,硬是被家丁给驾出来的,咱们的人恰好在那日过去送贺礼,看了个全过程,当真是热闹非凡。”
秦氏闻言也抬起头笑道:“这件事我也有听说,永荣郡主此举的确越俎代庖,按理说给房里添人这种事,历来是主母的意思,国公夫人尚在,哪有出嫁了的妹妹插手哥哥房中事的道理。”
“正是这个理儿呢,所以刚才听了二夫人的话,才忍不住笑出声。”朔月笑着应声,随即面露疑惑,奇怪道:“按道理二夫人是王妃的娘家人,怎么反倒是支持姑爷纳起妾来了。”
亲妹妹都不适合插手的房里事儿,难道你一个拐着弯的婶子就能插手到她们府里了?
沈二夫人脸色一阵青白,被抢白的好悬上不来气。
一屋子的牙尖嘴利,简直是欺人太甚。还有这个想要扬眉吐气的秦氏,真把沈承君当成亲生的了?糊弄谁呢,你肚子里那个要是某天挡了他们兄妹的路,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二婶也是关心则乱,才会不小心失了分寸。”秦氏在沈二夫人的厉眼下妥协,有些不安的帮着她说话。
沈承君却是低笑一声,“本王妃自然是知道二婶的意思的,但这份人情终究是给不成二婶的,二婶也是做了当家主母的人,难不成,对于府上侍妾大度到了真心包容,善良提携?”
沈二夫人没有说话,她可记着刚才朔月举的例子呢,她要是说错了,万一沈承君会效仿一番给她家塞美人可怎么办,她的相公她可是最了解的,虽然面上清风岸然的一身正气,但后院里七八房的侍妾可不是弄假的。
沈承君瞧着沈二夫人的沉默,声音陡然冰凉:“我的确说了不计较下毒之人,可蒋琬不行,别说是蒋琬,就是她的家人,说句不怕二婶笑话,蒋琬算起来也与我相处多年,当年我对她的用心,甚至都不比对琪妹妹少。我就是这般性格,若得我帮扶者有朝一日敢反咬一口,我必会让她后悔活在这世上。”
语气一贯的轻飘慵懒,沈二夫人却听得胆战心惊,手心里不由得沁出了汗,总觉得这话是沈承君故意警告她的,脸色也白了起来。
“那、那王妃这是任由蒋家闹事,不打算管琪姐儿了吗?”沈二夫人哆哆嗦嗦的问。
沈承君淡然一笑:“如果二婶只是因为蒋家的闹事儿发愁,本王妃倒是有个主意,可以为二叔解了这燃眉之急。”
沈二夫人立即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沈承君:“还请王妃指点。”
沈承君挑眉一笑:“其实二婶也不必多虑的,蒋家来闹,你大可与他们说清楚,两家虽为同宗,但毕竟分家已久,你只需在蒋家人面前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来,若他们仍旧纠缠,那就怪不得咱们了。”
“王妃这是什么话!”沈二夫人大怒,气得面色通红的站起,语气也变得冲了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来,难不成王妃是要让你二叔因为一些流言就把祖宗血脉都抛开了不成?”
“流言的确不足以抛开血脉,却能让二叔插手到侄女婿纳妾,二婶的道理,好生有理。”沈承君却是冷笑抬头,哼了一声:“本王妃说的也是实话,两府早就分开单过,互不相扯,比如刚才二娘命令二婶身边的人,却没人被指使得动,这其实就很好嘛。绑在一起受我们连累,岂不是委屈了二叔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