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沈承君与凤惜鸾一言不合两人便对上了,一旁的冬青脸色大骇,立即就想要上前阻止。
只是,她一动,随着凤惜鸾一同来的那名宫婢也动了。
看都不看挡在面前的纤细身影,冬青毫不客气的抬手就挥出一掌,不成想那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宫婢,此刻竟然不仅轻轻松松的避开了自己的掌风,还顺道同出一击,逼得冬青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
冬青的脸色登时凝重了下来,胸间血气翻涌。
不是她大意轻敌,只一个回合她便已知晓自己不是对手。
但是看了眼不远处两两对视的沈承君与凤惜鸾,凤惜鸾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气息诡异凌厉,沈承君脸色发白很不对劲,冬青咬了咬牙再次冲了上去。
那宫婢见状冷笑了一声,下一掌毫不留情的出手,将冬青狠狠向后击飞了出去,撞在那璀璨珠帘上,柔弱晶灿的珠玉水晶叮叮当当的滚落了一地。
正在与沈承君对峙的凤惜鸾听见声响轻轻的皱了皱眉,而沈承君则是骤然觉得身上一松,原本蓦然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重新回到了掌控。
就在刚刚那一瞬,周遭的一切仿佛瞬间与她隔离,天地间一片安静,就唯有对面那双幽暗诡异的眼睛,像是有着能将人吸走的魔力一般,深暗得不带一丝光明。
哪怕沈承君一个劲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可以深陷进去,用力的抠着掌心维持自己的清明,行为却只能与她的意念相悖。
此时心中微些,沈承君僵直的手指动了动,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凤惜鸾近乎缥缈的声音。
“想知道,你娘亲这一次因何这么快就被朕重新主导了这幅身体么?”
“不想知道。”沈承君咬了咬牙,哪怕心里再好奇,还是下意识的抗拒自己顺着凤惜鸾的话去多想。
眼前这个女人,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圈套。
“呵……”凤惜鸾不以为意的低笑了一声,似乎是沈承君这样抵触的反应取悦了她,凤惜鸾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轻快的恶意,自顾自的说道:“那是因为,傾容的死讯传来,她伤心太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于是,就放弃了。”
“胡……说。”沈承君用力咬牙。
她相信娘亲会为了傾容郡主的死难过,毕竟她们彼此相伴了十几年,但沈承君绝对不相信娘亲会因此而放弃见她。
“我是不是胡说,看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便知道了,就如你刚刚说过的那样,母女天性,我的确也不能理解,为何她会悲痛至此,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
凤惜鸾的声音顿了顿,看向沈承君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夸张的同情。
“你们华晟不是有句话,叫做生恩不及养恩,她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几乎是你与你娘在一起时间的两倍。她对傾容如何,你随便在宫里找个人打听便知,从小到大,不假人手,她或者最初是因为你才善待傾容,可这十几年的光阴下来,初衷是什么,谁还记得住呢?”
“你胡说!闭嘴!”
凤惜鸾那充满恶意的话仿佛是点燃了沈承君胸中的一团火,哪怕心里清清楚楚凤惜鸾是在挑拨她们母女的关系,可沈承君还是控制不住的愤怒,哪怕想着对面这幅身体是母亲的,她还是忍不住抓起身后榻上的玉枕就朝着凤惜鸾砸了过去。
砸是肯定砸不到的。凤惜鸾只是轻轻一闪,那玉石枕头就跌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沈承君身上内力被封,再加上此刻凤惜鸾对她的压制,单单是丢出一个玉石枕头,她的手臂都有些发软,忍不住急促的喘息了几声,对自己这幅虚弱的样子简直恨极。
“这么生气?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回去华晟看过你,连她还活着的提示都不曾给你,你此刻的愤怒,有多少是对你娘亲的怨恨,又有多少是对倾容的嫉妒?”
凤惜鸾躲过一击眸色微沉,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忽然上前一步与沈承君靠得更近,声音蛊惑道:“承认吧,你其实一直都是嫉妒倾容的,嫉妒她享有了你该有的庇护,抢走了你原本的位置,甚至,还抢走了你娘……”
随着她的每一个字,沈承君只觉得心火愈盛,身体里像是要灼烧起来一般,越来越难受炙热,那仿佛要冲出胸膛肆虐一切的怒意磅礴腾升,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燃成灰烬。
更可怕的是,她有那么一瞬间,竟是将凤惜鸾的话听了进去,认同了她的观点!
认同!
沈承君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但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再次转向了凤惜鸾的方向,那双方才还暗沉氤氲的凤眸,在此刻沈承君看来,竟似酝酿着黑沉滚滚的风暴,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在此时从那双诡异的眼眸里迸射出来。
沈承君倏地浑身一僵,感觉身体骤然一轻,灵魂竟有一种失重放空的感觉,在被什么力量引导着,向前,向前……
那感觉,竟似是要从自己原本的身体中剥离了一般!
逼魂夺舍!
沈承君脑海里快速的闪过这几个字!
虽然早在前往鸾凤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最坏的打算,但沈承君万没有想到凤惜鸾竟然会这么快就对她进行夺舍!
“小姐!”倒在地上的冬青见状眼底大骇,悲痛的看着不远处面带解脱微笑的沈承君,大声的哭喊道。
与此同时,凤惜鸾眼里闪过一丝狂喜,她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容易,这可比她当年夺舍和顺公主时要简单多了。
“你比你娘,差了可不止一点……”凤惜鸾轻叹了一声,感觉到沈承君在听见这句话时明显灵魂有一瞬的波动,但强悍过后是愈发微弱的抵抗,唇角得逞的弯起。
到底还是年轻,若是当年她能早一点找到和顺,在沈承君的这个年纪就夺舍了她,或许也不会有后来二魂公用一体的祸事。
眼前的景象愈渐模糊,沈承君感觉到灵魂仿佛越来越轻,神智也越来越不浑浊,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的奋力抵抗都起不到作用,那原本萦绕在心里的那一丝不甘,竟也开始渐渐消散了。
就这样吧。
沈承君轻轻的弯起了唇。
虽然没有发生她预想中的那番激烈阿谀的争斗,虽然她还来不及多看一眼好不容易重逢的母亲,虽然她还放不下嗷嗷待哺的女儿……
但是,她至少也不是完全的束手就擒。
眼前的一切已经模糊不清,沈承君微笑着合起了眼睛,她沈承君,从来不会做毫无准备的事,哪怕眼前的一切出乎了她的意料,但至少,她完成了最后一件事,让所有的一切在她手里面就此了结……
那张熟悉到极致的容颜近在眼前,哪怕唇边带着几分狞笑,与她记忆中的表情大相径庭,沈承君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唤了一声:“娘……”
太多年没有唤出口的称呼,久违了的呼唤,伴着她越来越模糊的神智,脱口而出,直到连那张脸都再也看不清楚,脑海里一张俊美淡漠的脸反而愈发清晰,沈承君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看到对面那人在她的一声低唤中,陡然身子一僵,唇边的笑容倏地凝固,原本暗沉无波的眸子里浮起一抹浓浓的惊骇,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沈承君。
沈承君朦胧间觉得自己失重的灵魂忽然恢复了重量,似乎是又被一股力道重新塞回到了身体里,那突然被掌控的身体还有些不习惯,双腿一软,便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君……”耳边似乎有道熟悉的声音,紧跟着是一阵杂乱无章的声响。
沈承君晃了晃依旧模糊的头,抬眼望去,只看到被撞得七零八碎的珠帘来回摇晃,一个仓惶的背影正夺门而去。
而原本站立在凤惜鸾身后的宫婢见主子走了,稍作犹豫,也后撤了几步,快速追着她离开。
“公、公主……”冬青原本悲恸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震惊的看着那迅速遁走的人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沈承君身边扶起她,惊喜得声音都在颤抖,道:“小姐,那是公主吗?是公主吧,公主醒过来了?”
若非公主清醒,凤惜鸾怎么可能会放过夺舍小姐的大好机会,刚刚她几乎都已经绝望了。
“我娘?”沈承君呆呆的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整个人愣愣的。
“小姐是高兴坏了吧。当然是公主啊。” 冬青激动得眼中含泪,死死的抓着沈承君的手说道:“太好了,有了公主,小姐再也不用怕了,只要公主是清醒的,小姐就什么都不用怕……”
冬青说着说着,脸色倏然一变,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握着沈承君的手,试探着再次滑向了沈承君的腕脉,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
刚才她只是无意中的碰了一下,多年来的习惯让她不经意间感觉到了指尖处传来的异样,然而,当她再一次确认的按住沈承君的手腕,冬青那张原本因为惊喜激动好不容易再次红润起来的脸色,再次惨白如纸。
“小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