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瞬时又安静下来。
“殿……请放……我不是……姐……殿……”
随着身体的回暖,沈承琪的声音也不在那么模糊,眼见着吐字逐渐开始清晰了,忽然,声音戛然而止,晕了过去。
原本还万分期待她能说出点儿什么来的众人都是一阵唏嘘的失望。
沈承君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冯瑶,忽然轻笑了一声,“原来冯侧妃同承琪的关系这么好,有侧妃的亲近,想来本王妃是无需担心她在东宫的日子了。”
冯瑶转眸望过去,一脸坦然:“她既然是东宫的人,护着她便是妾身的责任,反倒是王妃,毕竟是姐妹一场,娘娘能冷眼旁观至此,妾身也是佩服之至。”
那天在东宫,两人就等于彻底撕破了脸,尤其是还当着萧睿的面,想到连着几日来萧睿对自己的态度,还有新人的入宫,冯瑶就觉得气恨,假如不是沈承君诡诈遁逃,又怎么会有沈承琪捡到便宜?
沈承君冷哼了一声,眸光轻蔑的扫过床上脸色苍白的沈承琪,下颌微杨,神情骄傲:“侧妃的意思是,难不成还想要本王妃与你东宫侍妾演一场姐妹情深?”
“常言道血浓于水,即使沈侍妾不够尊贵,王妃也不该如此势力狭隘。” 冯瑶挑了挑眉,淡淡道。
“常言也道出嫁从夫,”沈承君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本王妃与侧妃不同,入了萧家的门,冠了夫家的姓,若是随随便便就与叔伯的奴妾以姐妹相称,又要将未来的妯娌至于何地?”
冯瑶脸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承君。这是两人相识以来,沈承君第一次拿身为位份来论事。
自古只有正妻才能堂堂正正的冠以夫姓,沈承君这样明晃晃的比较,看似是说她跟沈承琪的不同,实际也是将她侧室的身份给扒了出来,周围的人的目光立时间都让冯瑶觉得刺目起来。
侧室,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位份更高一等的妾室。
这么明显的火药味,让一众女眷们心里好奇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纷纷避让,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先前可是好得很,现在忽然这么剑拔弩张,不少人都把视线投到床榻上仍旧昏迷的沈承琪身上。
无辜躺枪的沈承,此时已经全然人事不知,也肯定料想不到她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引得两个好友反目成仇的祸水。
“如果冯侧妃你真的这么关心那个侍妾,难道首先该做的不是让人把她的湿衣服换下来么?”路绮霜环抱着肩膀靠在门边,冷笑得望着冯瑶,忽然插言道:“至于凶手,只要人没事,慢慢查又何妨呢?”
“我自然是没有路姑娘想得周全。”冯瑶咬牙开口。
在场不少人都纳闷的看着几人,明明外面都在传安平王妃跟准九皇子妃势同水火,怎么两人竟然站在同一阵线上。有反应快的立即想起似乎宫宴那天,两人还同坐一桌喝酒来着。
冯瑶听着那边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银牙紧咬,什么势同水火,那全都是骗你们这群傻子的,路绮霜从来都是不问缘由的维护沈承君,当年她用皇后的身份不知道打压过多少人。
也就只有自己,孤苦无依的不得不在夹缝里谋生路,那时候的路绮霜若是肯拿出对沈承君的一半用心在她身上,她又何至于青灯苦寺,虚度光阴。
这样想着,冯瑶望向路绮霜的眸光里便多了一分埋怨。
六皇子妃拧着眉,目光在冯瑶、沈承君还有路绮霜三人之间流转了几番,掩下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揣度的复杂,上前轻轻握住了沈承君的手,笑着打圆场劝道:“好了好了,路姑娘说得对,还是先让人给她换了衣服再说吧,冯侧妃想来也并非是有心冒犯,三嫂便莫要与她计较了。”
先不说沈承君对他们母子二人有救命之恩,只身份这一项,她也要站在同为正妃的沈承君这一边,更何况,六皇子因为陛下要为太子清路的关系而备受冷遇,她怎么也不会同东宫的人混做一列。
六皇子妃这样明显的偏颇,冯瑶的脸色继而又难看了几分。
其他人见状都怕不小心做了遭殃的池鱼,趁着婢女们进来给沈承琪换衣服的空档,纷纷避让了出去。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沈承君、六皇子妃、冯瑶、路绮霜以及两名婢女。
沈承君上前状似关切的探了探沈承琪发热的额头,掩下的袖口处,幽幽寒光一闪湮没其中,收回了方才情急之下她扎在沈承琪身上的那根银针,转身正要出去,就被冯瑶上前一步给拦住了。
“方才是我一时情急莽撞了。”冯瑶深吸了口气,望着沈承君道:“妾身也是关心则乱,还望王妃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这样突来的态度转变让沈承君轻轻的蹙了眉,也懒得与她继续纠缠,淡淡说了句‘无妨’,路绮霜在一旁闻言冷哼了一声,唇边漾起嘲讽的冷笑。
冯瑶似是如临大赦般的松了口气,正欲开口对沈承君再说些什么,忽然大惊失色的看向沈承君身后,随即又赶紧慌乱的移开了眼睛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或许这就是人的一种通病。
明知道这可能是冯瑶在故弄玄虚引她好奇,但当冯瑶忽然变了脸色的时候,沈承君还是下意识的受了她的影响,随着她的视线一起转过了头。
在冯瑶身后,就只有沈承琪躺着的那张床了。
此时,两名婢女正在动作利落的帮沈承琪换湿衣服,虽然速度很快,但两人的动作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一瞬明显的停顿,也正是这一丝空隙,让沈承君看到沈承琪白皙的手臂上,一点朱砂殷红似血,刺目惊心。
守宫砂!
沈承琪竟然至今还是处子?
沈承君倏地转头看向冯瑶,而此时冯瑶已经移开了视线,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但沈承君很清楚,冯瑶是故意引着自己去看这个的。
萧睿纳了沈承琪,却没有碰过她,所以,这就是沈承琪这次宁可舍了自己也要不管不顾陷害自己的理由?那冯瑶引诱着她去看这个的理由又算是什么。
沈承君微微眯起眼睛,刚刚沈承琪断断续续的话,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们听得模糊不清,找不到头绪,但却逃不过沈承君自小便习武锻炼的耳朵。
沈承琪说的是,殿下,求你放开我,我不是大姐姐。
锥心之语,不过如此。
不多时,大夫被人请了过来,房内的女眷纷纷避让了出去。
诊断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寒气入体,隆冬时分跌进了冰水里,对女子是极大的伤害,很可能会影响到日后的子嗣。
听到这个结果,六皇子妃轻轻的叹了口气,吩咐人准备马车送各府女眷们回家,人是在六皇子府里出的事,他们总是要给东宫一个交代的。
沈承君也没多逗留,同路绮霜说了一声之后便向六皇子妃告辞,上了自家的马车,车帘落下的一瞬间,沈承君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握在手里的桌角竟是被她生生掰断了一块。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沈承君眼中寒光闪烁。
如果不是她及时扎在沈承琪身上的那一针阻断了她浑浑噩噩的话,今日恐怕就要栽倒这两个女人手里了。
沈承琪在六皇子府里落了水,很快就惊动了沈家上下,因着她侍妾的身份无权宣召亲眷入宫,沈家老夫人与沈二夫人就一同求到了沈承君的头上。
对此,沈承君表示同样爱莫能助,她一不是宫妃,二不是公主,自己都住在宫外呢,拿什么宣召别人进宫。
何况之前的事,沈承君早就对沈家人寒了的心,此刻都结成冰了。
拼着命都不忘栽赃嫁祸,妄图拉她下水,果然是她‘情真意切的好妹妹’。
沈家人胡搅蛮缠的闹了几天,沈承君始终不为所动,最后还是沈承琪自己醒了过来,求着萧睿给了恩赦,让他们一家子进宫去见了个面,哭哭啼啼的又骂又闹自是不必说。
九皇子到北地赈灾一事进展顺利,昭德帝十分欢喜,人还没回来呢,就给了一系列的厚重赏赐,与此同时也没忘了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吃,昭德帝破天荒的寻了个由头,将京郊的一处温泉别院,赐给了萧桓,以免被人说成厚此薄彼。
说起别院来,沈承君名下的田产地产还真不少,都是当年和顺公主的陪嫁,遍布华晟各地。
但是鉴于这些日子一来的不消停,萧桓便打算带着自家媳妇出去散散心,便告了两日的假,让朔风驾了两辆马车,前往别院泡温泉。
因为听说京郊那边的落霞山落日极美,两人便将出发时间定在了下午,一路慢悠悠的逛过去,恰好可以看到落日美景。
萧桓兴致不错,在马车里放了棋盘,同沈承君一黑一白的执子对垒,好脾气的偶尔容许沈承君耍个赖。
冬夏在一旁美滋滋的看着,给两位主子添茶倒水,偶尔掀开车窗看到外面有什么稀奇景色,便兴奋的喊沈承君一道来瞧,顺便帮忙引开萧桓的注意力,让沈承君偷偷渡两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