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柳叶眉微微皱了皱,却未曾多说什么,那小丫鬟只专心低着头仔细看路,低眉顺眼的模样让柳如眉眯了眯眼睛。小丫鬟自然感受到柳如眉的目光,如芒在背,然而直到柳如眉上了床榻也未曾说些什么,于是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告退,直到柳如眉摆手让她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如眉看着小丫鬟离开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没有那个人的傲气,却依旧让她讨厌,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看着那小丫鬟的身影总能让她想起那个女子。
初次心痛之时,那女子面如姣姣明月,映照人心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低眉顺眼间清眸一转便勾走了盛青山的魂,就连她生下盛云绯的时候,盛青山也只是派了管家过来,只因为那个女人同样怀了孩子。
精心修剪的细长指甲狠狠的抵在掌心,细小的疼痛仿佛剖开了心中尚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只需一个转念间,那伤口立刻流出鲜血来。
事隔多年,如今自己的女儿也如自己一般,可是她又怎么会让那个女人的女儿成为女儿的伤,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将她除去,或许明日就会得到消息了吧,柳如眉轻声一笑,揉了揉额角,翻身准备躺下,今日这酒果然喝多了。
正当柳如眉躺身准备休息的时候,眼角处蓦然一暗,疑惑间转头看去,怔愣片刻后目光随即死死盯着那窗棂处一动不动的身影。
屋内只点了起夜的琉璃灯,离的比较远,看那身影站在窗棂前仰着头,似乎只是闲而无事闻声赏月,窗棂遮住她半个身子,灯光隐隐照在她的身上,有夜风扬起她身上的轻纱,那灯光下的面容姣姣如明月,美的映照人心。
柳如眉浑身僵硬了片刻,想要开口惊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就这般目光定定的看着那闲而看月的女子转过头来,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来。
“你……你……”死死的盯着她的脸,抬手指着那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女子,却是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你还没有死,是么?”不曾见到那站在窗棂后的女子如何动作,她就已经进了柳如眉的房间,嘴角含笑,边说边走向已经躺在床上的柳如眉。
面前的脸和记忆中的脸重合在了一起,眼看着那飘忽的身影就快要走到面前,柳如眉这才发出一声尖叫,“你为什么没死,为什么?”
来人衣裙款摆,并未开口说话,就这般定定看着柳如眉歇斯底里,尖叫着不断往床榻里撤去。柳如眉叫了两声,却不见睡在隔壁的丫头有什么动静,心下顿时慌乱,盯着那一袭绯衣走至床前三米顿住,身子一半没入灯光未照到的桌下,而面容却是越加的清晰了起来。
黛眉若远山,姣姣如玉的脸庞在灯光之下仿佛泛着盈盈光泽,越发的如同一块暖玉,漆黑如夜空的眸子有着吸引人心魂之力,这倾世绝颜……
“姐姐,你说过我们姐妹要好好相处的。”红润的嘴唇轻启,别无二致的温柔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开来。
…
二十年前。
福州名望门家的柳家大小姐柳如眉下嫁给了当时不过是刚刚考中举人的盛青山,柳家祖上在朝中当过官,后因长子无心官场,转而做了商人这才安顿在了福州,离凤临国京都不远,长子无心官场却是做商人的好手。
短短数年的时间已将生意做到大江南北,所以柳如眉这个大家小姐看中了盛青山却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只是众人不知这两人相遇却是狗血的让盛月娇都不忍吐槽,也无非就是柳如眉某天某月前去寺院烧香拜佛时,偶遇到了当时落魄却不失根骨的盛青山,一柄袖扇让两人相识并且相结。
柳如眉是柳家长女,家中又是做过大官的,嫁给盛青山时心气高,虽然喜欢他,却也难免会时不时的流露出对他出身的不满。
盛青山自是不敢有所怨言,凭借着岳父以及柳家祖上在官场上的好人缘和关系网,很快便被提拔在朝中有了一席之位,更因为身边又柳如眉这个不甘寂寞的夫人,盛青山自此更便是扶摇直上,一路有惊无险的坐上了丞相之位。
人人只道盛青山是借着柳如眉之势才会爬的这么快,却哪里知道盛青山的心中丘壑,凤临国风开放,从仕坐官或者是从商布衣都有国家的支持,否则就柳家有了上一辈做官的祖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长子去从事商业的。
然而盛青山一是借了祖上的关系网,而也是他看清了当时的形式,当时凤临国于天域国正是激战交酣,皇上大臣每日在朝堂之上‘开会’的主要内容不是别的,正是钱之一字。
这一下盛青山可是抓准了机会,在某天早朝时,满堂大臣和皇上头顶乌云之际,盛青山走了出来言辞恳切凿凿道,愿以倾身家性命为国解忧,于是早餐只吃了一笼水晶蒸饺一叠豌豆黄一碗松茸白玉羹的皇上顿时眼前一亮,那眼神仿佛是才刚刚想起了这个生意做到大江南北的柳家女婿一事。
其实隔了那么远的距离的盛青山却实实在在的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黑黝黝的眼神中是帝王之术的狡诈和清明,于是一个没忍住就嘴欠的来了那么一句,愿跟随一同前去领兵退敌。
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可是却如何也改不了正值壮年的凤临皇帝手上拍板的动作,于是一介书生盛青山再被家中的母老虎柳如眉一顿家法之后,同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热血四溢好战的轩辕临战一同出发前去退敌,这一去便是半年未归。
柳如眉也当真是爱极了盛青山,所以并为让他知道在他走后一个多月,她便有了身孕之事,前方战事吃紧,消息闭塞除却知道接连几次胜仗打了,逼的天域国也不得不退兵,盛青山也快要回来了,柳如眉才当真放下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担忧。
却是哪里知道,盛青山回来之后带给她的何止是喜,更多的却是晴天霹雳般的震惊,当自己扶着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子前去迎接得胜归来的丈夫时,却看到自己的丈夫正扶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
一身白衣如雪,发似锦缎披散在肩头,因为下车的缘故未曾看清她的面容,却实实在在的看清了她微凸的小腹,以及自己丈夫脸上的柔情蜜意,柳如眉当时真如被榔头砸在脸上,木木的看着那女子走到自己的面前。
也终其一生忘不了那女子倾世之容,头上只插了一只描凤镂空镶母绿的簪子,声音很是好听的唤着自己,“姐姐!妹妹傅云嫣在此拜见姐姐。”
自此柳如眉便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会同这个抢走了自己丈夫的女子纠缠不休,直到那一日心中的魔念让她听从了手下红莲丫鬟的话,找了个杀手将毒药放入刚刚生产不久,需要以焚香入眠的傅云嫣的香包之中。
看着盛青山哭的如同一个孩子,柳如眉却是嘴角含笑盯着那个眼中慢慢失去神采的女子,她终是除去了心头之患,但是那女子临死前的目光却是印刻在了她的心中,一如现在这一刻。
盛青山失去了心头之爱,每每看到小月娇的时候,总是能想到傅云嫣,所以看那孩子也越来越不顺眼,加之当时他一步轻摇直上,受到储君轩辕临战的器重,于是越发对小月娇不再上心,而柳如眉也是一看到盛月娇那双眼睛就会想起傅云嫣,也会想起她快死之前时说的话,没有折腾死年盛还尚小的盛月娇已经算是仁慈了。
爹爹不疼,后娘不爱,姐姐欺凌,盛月娇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至于她居然会成为天下第一组织杀手魄血门的杀手一事,连同被喂了毒药痴傻数年的记忆也都丢的七七八八不曾留给灵魂穿越而来的杀手盛月娇知道。
“你已经……已经死了,我明明看着你已经死了的,怎么……怎么会?”此时的柳如眉全然没有了相府夫人的气势,哆哆嗦嗦的搂着锦被死死的将自己嵌入身后的墙壁之上,眼睛里却是带着三分恐惧,四分恶毒的看着站在面前面带笑意的人。
“呵呵,姐姐,妹妹不过是来告诉你一件事而已,说完妹妹便会离开,再也不会来打扰姐姐。”来人开口声音甚是温柔,可是看柳如眉又一次抱紧怀中锦被的模样,好似她会随时张开大口一口将她吞入腹中一般。
言笑晏晏的表情也就在此时突然沉了下去,一豆灯火因开着的窗飘进来的风吹的动了动,将那人脸庞割裂出意味不明的阴沉轮廓来,柳如眉心中一紧,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也同样一紧。
“你害死了我,我并无怨言,可是姐姐怎么能忘记我临死之托,竟去害我那可怜的孩子。”低沉的声音,明暗不清的脸庞还有那不断跳动的烛火,一切都是那么的可怖而莫名。
而此时的柳如眉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不经脑子的话不断的脱口而出,“没有,不是我害死你的,我是想要杀了你,可是我知道你若是突然死了,青山定会对你念念不忘,所以我只是……只是让人把禾蝶花放在你的香包之中,那毒不会立刻害死你,只会让人以为你是因为生产身子不好,慢慢病死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