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地处加州,但圣莫妮卡的气候相当不错,全年基本都稳定在20多度,海风宜人轻柔,也因此,这小镇是洛杉矶附近最为知名的度假胜地之一,在珍妮来看,起码圣莫妮卡的海风要比悬崖山庄的风温柔不少——也许马里布宽滩的风一样宜人,但庄园位居悬崖上方,到晚上风势很劲,这也是那座大房子美中不足的地方。
当然了,现在这样住下来,庄园的私密性还是让她颇为满意的,切萨雷也是因此决定把这套房子送给她,自己出去再买,自离婚后,珍妮就一直考虑是否要翻修一下,把太开放的区域增加避风围栏,顺便翻新中央空调系统,毕竟当时着急入住,用的就是样板房的装修,那都是十几年前的设计了,总有些地方偷工减料,比如厨房就是之后只能自己再度翻修。
还是再将就一段时间,等她离开去拍《代号Shero2》之后再让玛丽留在洛杉矶监工了——翻看着《建筑与设计》,珍妮晃着双足下了决定,她端详着杂志上的装修样板图,随口地问道,“你更喜欢什么装修风格,田园?极简?还是复古摄政,地中海?”
在她身边,萨尔维动了一下,他把掉下额前的浏海梳回脑后,从趴着看杂志的姿势半撑起来,探过头来看珍妮手里的杂志,衬衫的敞口因此变得更大,露出了他平整的胸膛——他不是那种肌肉虬结的内衣模特身材,但转行做导演以后,也不像是那些High Fashion超模一样,瘦成骨头架子,身上线条仍是劲瘦,但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在俊美外不失男人味,不过,即使在如此放松和坦诚相见的时刻,他依然有种矜持禁欲的美感,这让他展露的亲密仿佛都多了几分珍贵,让人不能等闲视之。
“从审美角度来说,我喜欢极简主义——但家居来看,它的舒适度不会太高,而且不适合你。”他亲昵地在珍妮脸侧落下一吻,几乎是呢喃轻语地说道,“想要翻修你的庄园吗?”
和萨尔维相处,的确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珍妮倒不是刻意在比较什么,不过要说在感情上和她有过牵扯的几个男人里,她应该是和萨尔维相处得最自在——和克里斯在一起的时候,始终有种追逃感,他一直在Push,使得她很难主动对他提起这种有些暧昧的话题,生怕释放出错误的信号,让他再进一步,至于和切萨雷……克制是相处的主旋律,他们几乎没有如此休闲地相处过,张力越强,谈完公事,互相回避的欲望也就越大,当然,相处时间太久,防不胜防,总是有一些私人的相处机会,当然那也很愉快,但底色总是紧绷,不是说不好,紧绷的感觉正因为它牵动的东西太多。只是单纯就轻松这点来评判的话,和萨尔维说话,她是最放松的,不需要担心释放错误信号,也不需要担心看不透对方的反应,她知道萨尔维一直是很懂她的——就像是她也很懂萨尔维一样,这种默契很难言传,但从初见起就弥漫在两人之间,只能用缘分来形容。
“嗯,”当然,也因为萨尔维知道婚事的秘密,而他们的交集又没有多到会谈论敏感问题的程度,所以她可以随便说话,不需要谨慎思考——即使交集更深,珍妮觉得他也不会刺探她的秘密,他甚至不会燃起兴趣,萨尔维根本对这种事漠不关心。“你知道,之前买下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尽快举办婚礼,所以基本没有翻修过。”
“生活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感觉是什么样的?”萨尔维问,他感兴趣地支着侧脸,“很难想像你在这种压力下还能维持自己的生活。”
“也许我就是需要这种关注度来维持我的生活呢。”珍妮说,从萨尔维眼里看到了他的笑意,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好吧,这就是成名的代价吧——就像是一趟快车,当你为了成名踏上它以后,想下车就没那么容易了。”
其实,以珍妮今时今日的地位,即使从此和狗仔队绝缘,全球知名度、业界地位摆在那里,票房号召力也不会有什么减弱,就像是吉米·汉克斯,基本没花边新闻,梅兰达·斯普金森,处于彻底的隐居状态,但这也影响不到他们的咖位,这都是有实力、有票房神作傍身的大咖,并非需要一直发通稿、炒新闻的某些A-lister可比。狗仔队带来的基本只有困扰,没有收益了——日常的街拍是很难被全球新闻网站转载的,基本就只有一些重度用户会关心,而以她多年来的形象,现在媒体更渴求她的负面新闻,这是多好的日常公关都无法遏制的市场需求,也使得她必须加倍小心、处处防范——就像是之前那样,连什么时候重新开始恋爱,甚至是恋爱的人选都要计算在内。
对于这个局面,要说不感到负担不可能,但珍妮也没什么好后悔或抱怨的地方,没有这趟快车,她亦很难在短时间走到这么远,不过她倒是有点后悔那天的吻,因为萨尔维肯定不会喜欢公众注意力的打扰。
“我该对你感到抱歉吗?”她说,有些歉然地。
萨尔维的眼神垂注到她脸上,然后伸出手握住她的下巴,把她拉过来亲了一口,他辗转地在她唇上说道,“唔,你说你该对我感到抱歉吗?”
珍妮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能感到萨尔维的嘴唇也弯起了相同的弧度——萨尔维就像是所有人想象中的那个英国男人,在人前他彬彬有礼,从不缺乏自制力,但私下他绝不会落于被动。最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他对于眼下这种状态的满足,就和她一样:在拍摄期间,他们只是偶尔分享一段相处,都很想念对方,但这情感没有狂热到颠覆一切的程度,没有人在这段关系里是焦心的、贪婪的,求而不得的,停留在现在这样愉快的相处正正好。
“也许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重走一次皇后镇,”她说,随意抓住投映过来的一个念头,“是不是?当我们都需要厘清自己的时候——有又一个故事想要酝酿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瓦卡蒂普湖边漫步,让星光洒满我们的头发,一句话都不需要说,让鸟鸣声来代替对话——”
萨尔维的手缠了上来,和珍妮扣在了一起,他坐起身,又爬梳了一下洒落的额发。
“瓦卡蒂普湖还很遥远。”他说,把珍妮也从地毯上拉了起来,“走吧,让我们活在当下,在太平洋边一起散散步。”
珍妮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伸手去拿她的防晒服,萨尔维大笑起来,“你们这些女孩!”
但他还是愉快地牵着一点都不唯美,没有穿着白裙子的珍妮,和她一起牵着手走在海边,圣莫妮卡凉爽的风吹过来,穿透了防晒服,把它吹得鼓起,而萨尔维的笑容在阳光下是那么的灿烂,这让珍妮也情不自禁地冲他傻笑起来,这一切——虽然他们依然是在私人海滩上,但这样不管不顾地和男朋友走在阳光下,想牵手就牵手,想拥抱就拥抱,不需要担心摆拍角度的感觉真的不错。
“你喜欢海边吗?”她随便地问,就像是抓住云朵一样抓住脑海中的思绪。
“我喜欢温暖的海边。”萨尔维说,“小时候我们会去尼斯度假,有时候去马尔代夫,你要知道,其实英国的气候并不太好,我不喜欢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它让生活都蒙上一层灰色——但我也不太喜欢马尔代夫,那里有时候太热了,白种人在阳光下晒得通红总是不太好看。”
“从小就很有审美,是吗?”
“确实如此,”萨尔维说,“我母亲一度以为我是同性恋,因为我从小就对服饰有很大的热情——我喜欢那种感觉,光影、华服,裙裾在地毯上散开,那种滚动的、流动的美,在建筑物宏大的美之中卷动,就像是潮水拍打着海岸——每年的年度舞会都是我的盛宴,通常情况下,我哪里都不会去,绝不会让父母失礼——我总是站在我母亲身边,握紧她的手,屏着呼吸欣赏着这壮观的一幕——”
珍妮扬了扬眉毛,她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萨尔维说的年度舞会应该是英国皇室年度舞会,那当然是每年上流社会云集的奢华场所。
“那么她有什么反应?”她好奇地问道,“对于儿子可能是个同性恋的事?”
“没什么反应,后来我们很快就发现那是个误会。”萨尔维耸耸肩,他笑了起来。“噢,不过这件事真的相当有趣——你看,我母亲完全当真了,因为我从来没谈起过衣服下的人,我只是不断地在谈衣服本身,她还以为我对女孩儿不感兴趣,但后来她发现,之所以我不谈论,只是因为——”
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他摊了摊手,继续地说道,“衣服里的人都配不上衣服而已。”
珍妮忍不住大笑,“Shut up,你已经完全在编故事了——Come on,戴埃达?你应该见过她吧?”
“平心而论,你觉得戴埃达美丽吗?”萨尔维问,“从审美的角度而言?”
珍妮确实觉得戴埃达王妃长得还不错,“如果你拿她和明星比,那么当然,她没有格蕾丝·凯莉美,不过——”
“是啊,所以对我来说,她就不如衣服本身美。”萨尔维耸了耸肩,“原谅一个小男孩的肤浅,不过对我来说,英国真的没什么漂亮的女孩。”
“凯拉·奈特莉?”
“她的下巴是歪的。”
“凯特金娜·卫斯理?”
“她有些过胖。”
“海伦娜·博翰·肯特?”
“鼻孔。”
“凯蒂·琼斯?”
“她倒是个美人。”
“而你的审美标准也真的很高。”珍妮说,她开玩笑地指着自己,“那么,我呢?”
“我想任何看过《梦露》和《人生旅》、《盖茨比》的人都不会怀疑。”萨尔维说,他拉着珍妮在沙滩上坐了下来,带着笑意地看着她,“你呢,会怀疑吗?”
“我不会……”珍妮说,她情不自禁地有些脸红,但依然不禁感到好奇,“所以,这就是你的判断标准吗?不和不够美的女演员合作——当然也不和不够美的人谈恋爱。”
“不,这是从外表来说,”萨尔维否定了她的疑问,“一个人无需完美的容貌也能让人感到美丽,这是当然——不过这也是很稀缺的气质,大部分时候,穿戴华服的人很难配得上衣物,这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气质和容貌都不能和这些衣服在服饰中的地位配衬,从审美的角度来说,这是不协调的——这也是我想当导演的开始——或是设计师,那时候我只想让真正漂亮的人穿着这些漂亮的衣服,走在漂亮的景色里——”
“所以你去拍了纪录片。”珍妮说。
“是的,所以我去拍了纪录片。”萨尔维点了点头。“但我不会用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本质,或是决定她对我的吸引力——”
他专注地望着珍妮,轻声说道。“气质和内涵也不是判断的标准——标准是一种含糊的感觉,一种双向的,性灵上的吸引力——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判断出她的想法,那是一种直觉——”
珍妮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她的唇线自然地弯了起来,他们愉快而默契地转过头,望向了海面。
也许是因为云彩的掩映,今天的落日带着奇怪的粉色,就像是一枚染过色的鸡蛋黄,它慢慢地往下掉落,让海面的波光更加婉转多姿,珍妮撑着自己,出神地望着晚霞,而萨尔维轻轻地说道。
“这——是我狂野的想象之一。”
他的声音就像是轻风拂过草叶,“当我们在拍摄《梦露》的时候——那是我的第一部电影,我只能全心全意把它拍好,我这么不断地对自己说,我应该完全投入到电影里,而她并不想谈恋爱,我也完全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只能等待,我只能想象。”
“等待什么?”珍妮问,她的语调满溢着柔和。
“等待着命运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即使这是最渺茫的希望,”萨尔维几乎是叹息地说,“但我只能坚信,既然命运安排了我们的相逢——那么它一定自有主张。”
“而这就是我最初的想象——它就这样从我的脑海里冒出来,被我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就像是这样,你坐在这里看海,而我——我最大的希望,在想象中最大的渴望就是……”
他的手覆上了珍妮的手,轻轻地牵住了虎口,“就是像这样,牵住你的手,和你一起望向夕阳——”
珍妮垂下眼,满心的温柔笑意几乎要漾出来,但她刻意在话语里带了点玩笑的矜持,“那么,你现在一定很快乐。”
“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周末。”萨尔维真诚地说,他轻轻地用了些力道,但珍妮不需要他的催促,她靠向他,和萨尔维分享一个吻。
“也是我的。”她低声说。
海风吹过,远远的马达声意外地让人心旷神怡,珍妮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
然后,熟悉又清脆的‘卡擦’声破坏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