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崎樱安静地坐在家里空荡荡的餐厅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喜欢在餐厅里坐着,仿佛这里有洛马的味道一样,天知道,洛马在餐厅里不过做过两三次东西而已,可这个中国男人,仿佛和餐厅有一种相通之处。那是一种温暖、家的味道。
春天暖和的强光透过窗户射近来,消除了房里的阴影。
松崎樱回到日本已经三天了,现在洛马应该已经去了香港。她没指望能收到洛马的消息,只盼着他能平安无事,别去玩那些他玩不了的游戏,他只是一个文物鉴定师,不应该去碰那些阴暗的致命的阴影下的东西。
她一直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只青牛!毕竟钱已经到手,青牛也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中国的警察请她配合调查,想要从她这里查起,可是她所知道的确实少之又少。她已经找了工人来,准备把后院爷爷的那个小小的清风观拆除掉,她要抹掉一切关于青牛的记忆。喊冤叫屈是中国大山之中那个遥远的清风观的事儿,与她无关,她已经履行了在交易中的职责。
当时,那个貌似忠厚的玄月道长就站在这里,看着手下把包装好的青牛搬到外面的车上,要是警方能找到玄月的话,就让玄月去解释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吧。
但是……她的初衷被破坏了,她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会对洛马发火?她在这件事上到底哪来的责任感?把青牛还给清风观这个选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出的。
如同爷爷战后收集的很多其他文物一样,这只青牛来路不明。父亲对此好像有点不安,而爷爷那偏执的崇拜里面似乎也有一种贪婪而不正常的东西。小樱可能永远也无法了解哪种详情,但她身心,洛马祖先所在村子里的那些道士和农民绝对不是心甘情愿地将青牛拱手让人的。青牛属于那儿!
她不相信什么家庭罪责或者民族罪责一说,同样,她也不相信前人的罪恶和责任感会传给后代,但是长期以来,随着她对收藏界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她怀疑爷爷买卖这些文物的时候,很多背后交易都是不光彩的,但她从来没有向爷爷提及或者认证过。
现在这些财产归她了,她也就相应地承担了某些责任。她不打算花一辈子的时间为爷爷的这些宝贝一一寻找合适的归宿,但遇到了,她也会保持着那颗物归原主的心。就像这只青牛,这件事闯进了她的生活,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现在,她能做的不多,但还是要考虑几个烦人的问题,有个特别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她,让她不停思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发生的事与过去的事到底有什么联系?父亲总是告诫自己,如果你不打算把事情做完,那就别开那个头。这句话是要支持她在这件事上继续下去呢?还是就此打住,根本就别开始调查呢?
松崎樱大步走进客厅,客厅之中的那个落地钟发出沉重的报时的声音。应该从松本律师身上下手,有些事情松本知道却没有告诉她,这点她一直心知肚明,只是希望这笔交易的完成会让他放松警惕,向她吐露一些尘封多年的家庭秘密。
交易完之后,松崎樱曾经和松本谈过一次,不过这个松本还是盔甲在身,滴水不漏,不肯说出任何以前的事儿。在松本说出有一个私人收藏家试图对青牛报价的时候,松崎樱曾经暗自希望,对个体出价人市场的试探会引出某个了解历史的人,一个了解她爷爷过去的人,甚至引出某个人,了解她父亲在欧洲出车祸的始末。
松崎樱当然不能跟松本说这些话,这些想法是危险的,不是她应该触碰的,就像现在她不希望洛马去调查这件事一样。松本律师则对他听到的出价情况守口如瓶,只是尽职尽责地引导她,考虑把青牛卖给公立机构,那时候,她的心思被洛马分走了大半,无暇催逼那个狡猾的律师。
现在,如果想要和洛马站在一起,一起调查出这件事的真相,那作为松崎樱来说,就只能从松本律师下手,调查出肯出高价收购青牛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是最有可能抢劫青牛的人。
松崎樱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自觉地点了支烟,这已经是今天早上的第五支了,昨天一共吸掉了八支,前天是六支,照这样下去,一定会越吸越多,就像逆向的戒烟过程,她已经有几年没有吸过烟了,这一切都归咎于那第一支,就在洛马倔强地离开她的那个下午。吸烟和洛马又有什么关系呢?可笑,她的手指在桌上敲打着,把这个无聊的想法和一团蓝色的烟雾一起吐了出来。
没关系!
让自己感觉靠近逃跑的爱人的唯一方法,就是跟他去探究同一个谜团。
松崎樱站了起来,摁灭了香烟,果断地拿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