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车,清凉的空气立刻向他袭来,洛五七穿过高低不平的人行道,走上台阶,一边走一边用力的抖动着自己有点僵硬的腿。
黑头给他留了门,洛五七侧身钻进了楼道,黑头已经走到了二楼,洛五七快速的跟上去,保持在他身后三四米的距离,黑头的速度很快,这出乎洛五七的预料,两个人都没有发出声响,很快就到了三楼。
公寓的防盗门也是褐色的,黑头没理会防盗门上面的窥视孔,把耳朵贴在门上,但是洛五七已经意识到,这个房间里没有人声,或者是住户没有发出声响。
一分钟后,黑头掏出两根细细的铁丝,插到钥匙孔中,轻轻地扭动了两下,又向上一提,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要么他不在那儿,要么他正等在那,等着用枪打爆我们的脑浆。洛五七在心里默念,黑头太草率了……
当黑头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打开防盗门的时候,洛五七已经明白了--房间里没有人。
加藤五郎怎么可能住在一个没有反撬装置的房间里,并且这道门只有一把锁!不可能!
门锁响动的一瞬间,黑头一手把门推开,溜了进去,另一只手插进了穿着的夹克兜里,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一把枪还是一把刀。洛五七等了两三秒钟,然后跟了进去。
这是一所典型的单身公寓,干净利落的房间装修,两个人向厨房走,房子里一片漆黑,他们没听到一点声音。黑头向右,朝临街窗子射进来的暗淡的光线走过去,洛五七向左,进了空荡荡的卧室。灰色的窗帘挡住了走道里昏暗的光线,靠窗放着一张小床,还有一张孤零零的写字台,一面墙上挂着一副孤独的风景画。其他三面墙空空如也,整个房间里散发着冷清和荒凉的感觉,没有人在房间里,似乎根本就没人在这儿住过的感觉,虽然床看上去有人睡过,但很显然,这间房子没有人生活的气息。
洛五七转出来,面对着卫生间关闭的门,这是这个房间里最后一扇关闭的门了,如果是加藤,会把自己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卫生间里么?洛五七忽然想到,自己连一件武器都没有带,而黑头离自己还有很远,整个行动简直太蠢了。洛五七叹口气,然后一下子拉开了卫生间的门。地方很小,除了马桶,淋浴头和一个白瓷的洗脸盆之外,没有一寸多余的地方。
浴帘拉开着,显然后面并没有蹲着什么九十多岁的老日本少校,洛五七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多么滑稽的一张老脸,几十年的多疑不安在上面刻上了皱纹和一丝乖戾阴狠的表情。洛五七是个讲究实际的人,事事留心,决不自负,但是他总是会忘记自己的年龄,所以每次见到自己的脸,他总是会吃惊岁月的无情。
他转过脸,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目光落在了陶瓷脸盆上,陶瓷上有水珠儿,排水管附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东西,他摸了摸,拇指和食指搓起一团黏糊糊的东西,是屋子里有女人的时候,常见的某种化妆残留物。粉底,化妆品,去角质霜,是用来保养那张给别人看的脸蛋时所需要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当然,男人也可以用这种东西,洛五七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在他还能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也总会用到这些东西。
洛五七轻轻的揉着自己捻起来的东西,这团混合物中可能还有染发剂。他闭上眼睛,回想先前离开这栋楼的那个带公文包的男人,给那张脸加上几道皱纹,把头发染成白色,带上眼睛,简直就是加藤的鬼魂!想到这儿,他双手紧紧抓住陶瓷脸盆的边沿,难过得要命!笨蛋!蠢货!他在心里狂骂自己。
黑头在公寓里来回走动,他不再静悄悄地行动了。洛五七走出去,坐在床边,黑头也走到卧室里,身体好像把整个空间都给填满了。
“一个人都没有。”
“似乎是这样。”
“你说的对,”黑头恨恨地说,“他一定是昨晚就离开了。”
“我不这样想,我认为,我们实际上已经见过他了。”
黑头没理会这个老头的话,走到写字台前,哗的一声拉开了抽屉。
“这里你检查了么?”
“你什么东西都不会找到的,衣柜里没有衣服,洗手间连牙刷都没有。”
黑头啪的一声把空空的抽屉关上,然后转身走了过来,“这么说,他走了?”
洛五七的思已绪经飞过了这个小区,穿越了这个清晨,又回到了十几天前。
关于加藤的事儿,似乎只有赵军知道这一切,赵军一直在和他暗示着--加藤五郎还活着,而且可能会来北京,洛五七就这么一厢情愿的相信了他的话,还动用了自己的力量来寻找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还是能控制他的感觉,这可能是最容易识破的花招了。
洛五七思索着,他只需要随便雇佣一个像加藤的人,入境之后随便活动活动,就可以把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掉。他转移我的注意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自己都快九十岁的人了,还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那种强烈的复仇欲望!
“不,黑头,他从来没来过。”洛五七站起来,向外面走去,“这件事到此为止,黑头,你先回去,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洛五七在心里怒吼着:赵军,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