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请您注意您的言辞,”野原律师压低了声音,像是威胁一样地说,“我们的法律文件上已经注明了我们这件文物的出处,那是有法律效力的,所以,刚才您说的话,不但是不负责任的,而且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谣言,我不希望听到第二遍。”说完,他的眼睛冷冷地直视着玄月道长。
“这不是谣言,这是事实。”玄月道长也冷冷地盯着野原律师。
野原律师站起来,走到青牛面前,站了一会,然后回头望着玄月道长,“我是一个律师,所以无论探讨什么问题,我只能依靠证据说话,现在,我还没有见到任何证据,站在我的当事人的立场来说,我必须把您这种言论当作谣言,道长,用这种谣言来压低价格,或者打击自己的竞争对手,这手段可不太高明哟。”
“如果……我告诉您,我可以提供一些证据呢?”
“请您原谅,我还是没法相信,而且,如果您非得要争论这件文物的归属权的话,恐怕我们就只能到法庭上说话了,我一直认为我们进行的是交易谈判,而不是归属权的问题,这个问题不需要谈判,也不可能进行任何谈判。”
玄月道长笑起来,脸上充满了宽容的光辉。
“好吧,我们不要争论这个问题。我的道观给我下的命令,不是叫我来争论,而是叫我带回那只青牛。”
野原律师也走回来,又坐在椅子上,半天,才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无论如何,这是松崎小姐要继承的遗产,而遗产有一些最低的经济要求,如果我们最终被迫寻求私人收藏家来达到这些要求的时候,那很遗憾,我们也只能把这只青牛卖给私人了,我想,跟我们联系的那位收藏家,是绝不会跟我们纠缠归属权问题的。”
“你们真的考虑走这一步?”玄月道长的愤怒显而易见。
“我们一直在极力避免,我们给您这次机会,甚至在博物馆还没有给出报价的情况下,先与您进行谈判,这就说明了我们的诚意。松崎小姐的意愿,是希望这只青牛能够回归宗教,回归中国,让更多的人看到它,这是松崎小姐的美好愿望,但您必须与我们合作,道长,无论如何,松崎小姐也必须对她爷爷的遗产负责,不是么?”
洛马忽然意识到,玄月道长竟然是一个谈判高手,他的微笑,他的宽容,他的愤怒,还有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一切都是谈判时较量的手段。但是律师用来威胁对方的那个选择恰恰是他所担心的,他必须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惊惶影响到松崎樱。
玄月道长再次平静了下来,那种宽容、充满光辉的微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好吧!野原先生,我跟您实话实说吧,我所代表的道观,所能拿出的最高价格是三百万,但我相信,只要我打电话给最终决定这笔交易的人,价格应该可以进一步提高到四百万,甚至更高一点,但不可能再多,因为再多,我们真的就无能为力了。”
野原律师也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脸上充满了胜利的微笑。
“这就是进展啊。道长,我很喜欢您的态度。”
“请您不要误会,野原先生,我对您一直非常坦诚,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所以不要以为我是在跟您讨价还价,我们所能拿出来的最高报价我都已经说完了。”
“够了,”松崎樱忽然插话进来,用日语向野原律师说了一句,“野原律师,够了,可以停止了吧。”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了。
“我想,我需要和我的当事人谈谈,玄月道长。”野原律师向玄月道长耸了耸肩。
“不,不用了,”松崎樱举起双手,做了一个一切免谈的手势,“我想,不必谈下去了,我了解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