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五七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紧紧的抓住飞机窄窄的扶手,一直在后悔,为什么要选择坐飞机!
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走出珏山,也是这几十年来,第一次坐飞机。
他忍不住想找个跳伞包,现在就跳下飞机。
可这不是战斗机,恐怕民航的人员怎么都不会允许自己这么胡闹。
飞机降落的时候,他感觉飞机好像是直接俯冲下来的,直接从天上到地下,让他有一种下地狱的感觉,吸走了他的五脏六腑,留下他的躯壳--是空壳--漂浮在大气层上。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不想引来乘务员和其他人的注意,毕竟到了他这把年纪,乘飞机似乎已经成了一件危险的事儿。
过了半天,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完好无缺的坐在狭窄逼仄的座椅上,左侧一个肥胖的让人看起来呼吸都困难的中年妇人正努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打开上方的行李架,拖出她和自己身材一样蠢笨庞大的行李箱,顺带着把洛五七的背包也拖了出来。
背包歪歪斜斜的落向那个中年妇女的头,洛五七以一个老人不该有的敏捷速度直起身子,一把接住背包。
那个胖妇人嘟囔了一句,转身走向了飞机出口。
北京的机场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还要拥挤和喧闹。他费了好大劲儿才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航站楼外,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可他发现,整个北京的天空一片昏暗,他想起来,最近几年一个流行的词汇--雾霾!这个在大山之中只是听说过的名词,终于走进了他的现实生活之中。
他苦笑一下,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个词汇这么可怕。他原来还总在想,大山之中,每天早晨也会有晨雾,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这雾霾,整个天空都变得不正常起来,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如果不是孙子的一个电话和一条神秘的信息,如果不是孙子说出了那个让他惦记了一生的--也成为一生禁忌的词--青牛,他恐怕到死也不会再走出那个大山了,更别提坐飞机这种危险的事儿。
可如今,他一定要来,无论如何都要来,而且要用最快的速度,在孙子还没有去日本之前就来到北京,他要弄明白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不能让那件已经埋藏了七十年的秘密再被挖掘出来,更不能让自己的孙子牵涉其中。
他讨厌见到自己的亲家--孙子的外公--赵军,但他不能让这个老狐狸把自己的孙子扯到这个阴谋中来。
所以,他必须出山。
“洛先生?”身后传来试探性的一声问。
洛五七转过头,看到一个方型的年轻人在身后,有点紧张的望着他。
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方”了,五短身材,一身鼓鼓的肌肉让身材看起来是正方形的,而且又理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板寸,穿着横平竖直的西服。
洛五七一眼就看到,这个年轻人的腰间鼓出了一块,应该是有武器。
他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形,无论这个孩子是谁派来的,他都不可能在这种环境里对自己开枪的。
“是我!”洛五七点点头。
“我是赵先生派来接您的!”那个人毕恭毕敬的说。
“赵军……”洛五七在心底想了一下,“赵军更不会在机场里暗杀自己的老亲家了。”
“赵军?”洛五七沉吟了一下,“对不起,我要去见一个人,然后才能去见他。”
“赵先生已经给洛马先生打了电话,他也会来吃晚饭的。”那个年轻人显然早就有所准备。
洛五七冷笑了一声,赵军的“好习惯”,无论什么事儿,都喜欢事先预计好,就连别人想什么,准备说什么,他都能事先准备好。
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能耐,从来如此,几十年都没有变过。
“这么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是的。”那个年轻人热情地说,“我帮您提背包吧,老先生。”
“不必!”洛五七阻止了那个年轻人靠近自己的动作,“首先,我自己能拿得动自己的东西,第二,我还没老到连姓名都没有的程度。”
“对不起,洛先生。”那个年轻人有点紧张。
“不必紧张,年轻人,你叫什么?”
很显然,那个年轻人没想过,会有人过问自己一个跟班儿的名字,一时语塞,“呃……我……我叫赛买提毛尼牙孜。”
“新疆人?”
“是的。朋友们都教我小赛。请跟我来,洛先生。”
洛五七跟着他走到停车场,在一辆劳斯莱斯面前停了下来,小赛恭敬的打开后座的车门。
“我喜欢坐前面。”洛五七说了一句。
小赛愣了一下,赶紧关上门,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洛五七喜欢让别人预料不到自己的行为,这点多年之前就一直让赵军颇为恼火,这次,他也不准备让赵军舒服。
汽车开出飞机场,在昏暗的天空和拥挤得让人呼吸困难的公路上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