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死了。
在刀子开枪的一瞬间，他自己就完完全全明白了这个事实--自己被耍了。
刀子恨不得向自己的心窝戳上一刀，他还是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小刀必须死，因为他要用他的死来保护他的父亲和弟弟，而老鹰也守住了自己的秘密。
刀子伸手拿起青牛，不让自己去看那似乎充满灵性的眼睛--刚刚这双眼睛目睹了他的暴行。青牛现在在他的手里感觉又轻又小，与他的盛名毫不相符，一缕阳光从门外透进来照在青牛的身上，此时那双眼睛也终于摆脱了阴影的笼罩，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起来。
他真的要把他交给加藤五郎么？玄风为保护它搭上了自己的命。他难道不该尊重这虽然徒劳却英勇的行为吗？那么怎么办？留下它？但无论这青牛放在哪儿，赵军和加藤都会穷追不舍，而且还有那一村子无辜的老百姓。
如果最终什么都没有保护的话，那样玄风就真的白死了。不，他能做的最后一件好事就是用这只青牛去交换那些性命，还有枪支，他不能忘了那些枪，这是一些列疯狂行为背后的初衷。
轻轻的摸索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是那个小小的男孩儿，头被打肿了，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盯着刀子而不是他被打死的哥哥。尽管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但现在他成了问题。
一个目击者对刀子来说是不利的，对任何一方都是不利的。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个男丁，毫无疑问将会成为家族世仇的继承者。逻辑告诉刀子一条明确的行动路线，如果换成是赵军，绝对不会犹豫。
可是刀子不是赵军。
刀子把孩子拉到太阳下，他开始失控似的发抖，然后刀子捡起地上的枪，插在自己的腰带上，又回到桌子边，小刀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天，头上的血洞还在汨汨地流着血，刀子用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关于他的秘密，也许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他到底为了什么做了背叛自己的事儿，真的是像他说的，只是为了保护青牛，保护信仰，保护这个属于中国人的国宝，还是只是他父亲的一桩买卖。
永远也没有办法搞清楚了。
刀子不理解这些把青牛当作宝贝的思想，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宁愿抛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这个没有生命的东西。
在刀子心里，任何东西都没有生命贵重，他会继续交易，他会放弃青牛，换取一村百姓的生命。
不管这些百姓最终会怎么评价他，那都是别人的事儿。
他要做的是对得起自己的心。
“我会回来带你哥哥走的，”刀子一手拎着青牛，一手牵着那个孩子，“我不会把他丢在这儿的。”
那孩子没做声，眼睛凝望着远方，但不像开始时那么抖了。
“走。”刀子说，那个孩子乖乖地跟着他走出山洞，他们开始一起下山。
当他们走下小路的时候，刀子向南方望去，他很快会向那个方向赶去，但他还得绕道耽搁一会，必须把这个孩子安顿在一个地方，他想他知道是哪儿。
他停了一会，凝望着南方，他不能把这个孩子带回自己的村庄，他不能让这些传言传到他的村庄去，如果谣言四起，那自己变成坏人不要紧，可能自己这支队伍都没有办法再在这片大山之中活下去了。
他的命不是自己的，还是那群兄弟们的。
当那群兄弟把命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也就把自己的命交了出去。
不知道老鹰能不能理解这份感情。
他总觉得，老鹰心里装满了恨，却缺少一个情字。没情的地方又怎么能有爱？没有爱的地方又怎么能有令人向往的新生活？
至于自己，刀子是无所谓的，他可以不在这片大山生活，他希望赶走日本人后，自己可以去上海，他不奢望别人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世界上到处都是卑鄙小人，这让他感到悲哀。他的祖先世世代代在这儿繁衍生息，他父亲的尸骨就埋在村庄之中，现在他的弟弟也埋在那里，然而他不希望自己的尸骨也埋在那，最好不要。
他要把这孩子送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去，一个可以不必被外界纷扰的地方。他知道这大山之中，有很多修行者，很多一辈子都不出山的隐居者，战争年代，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也许那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刀子驱散了这些想法，抓住那男孩的肩膀，转身向北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