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弟弟。”小刀说道，“别动手！”
刀子一脚把那孩子手里的枪踢开，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小刀。
小刀坐在一张石桌的后面，衣服披在身上，可以看见里面仓促包扎的绷带上渗出的血迹，他的脖子呈粉白色，缺少血色，右半边脸因为被火烧过而变了形，形成一个可怕的漩涡。右眼肿得都睁不开了，还在流血，只有左半边脸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才几个小时前，刀子还记得这个勇敢敏捷的徒弟，像豹子一样灵活和英勇。可现在，却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样，趴在石桌前，动弹不得。他前面的桌子上有一个空酒瓶，最后一点酒在小刀左手的酒杯里，右手拿着他平常惯用的匕首。
青牛就在酒瓶旁边，看起来小刀已经对青牛做了一翻手脚，显然用匕首划了青牛全身，有一堆碎屑--应该是从青牛的身上刮下来的东西--堆在石桌上。
青牛的眼睛正对着刀子，刀子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的弟弟，那个年轻的清风观观主，曾经不止一次地向自己提及青牛的双重神力--惩罚和宽容！
现在，这只青牛就那样紧紧地盯着刀子，不知道到底是要惩罚他，还是在宽容他的罪行。也许这样的眼神会让玄风道长充满对神的崇敬，可对于刀子来说，却只能带来愤怒。一切都是为了这只青牛，他一边想着，一边恶狠狠地盯住青牛的眼睛。我弟弟，老油条，小刀，还有多少人要毁在你身上？你只不过是一头雕塑出来的牛，凭什么要求人们为你付出血的代价。现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有无数人在流血，为什么你不可以为这些流血的人们做出一点贡献，换来一点能够维持生命尊严的武器和弹药。
刀子举起枪，好像要击毁那青牛的两只眼睛，可是却对准了他不忠的弟子。
“等等……”小刀语气恭顺、平静地说着，他放下杯子和匕首，然后用右手把那堆碎屑拢到左手的手心，然后全部放进嘴里，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吞了下去。
刀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刀的动作。
小刀吃完那堆碎屑之后，好像完成了什么仪式一样，乏力地靠在椅子上，点点头。刀子抑制住了扣下扳机的冲动。
“别杀我弟弟，”小刀声音微弱地说道，“他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刀子忽然明白老油条写给自己的纸条是什么意思--放过那孩子！他知道自己快要没命了，他也知道刀子不会放过小刀，他说的是放过自己的小儿子，那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
刀子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还趴在地上的孩子，刚才就应该是这个孩子向自己开的枪，不知道他伤得多重，如果只是自己那一枪托的话，肯定不会致命。
“为什么你们会把这么小的孩子都卷进来。”刀子恨恨地说。
“我已经没有力气拿那只青牛了。”小刀的声音像是一个老人一样的沙哑和疲倦，“更何况，你觉得现在的中国，有谁能置身事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哈哈……”
“于是你父亲让这孩子跟你来？为什么？为什么你父亲不跟来？为什么你要背叛我？”刀子一连串地问。
小刀坦然地盯着刀子，一言不发。
“整支队伍里，除了我，没有人相信你。我不但信任你，还教你本事，可到头来，你竟然是一头白眼狼。”刀子像是宣判一样地说道。
“师傅……”
“别叫我师傅。”
“师傅……”小刀继续虚弱地说道，“你让我干的所有勾当，我都帮你干得很好。不管那勾当是什么，是不是肮脏的。”
那语气中又重新燃起一种反抗--也许这反抗一直埋藏着，现在随着他燃遍全身的怒火喷发而出。
“你当然干得很好，偷窃和杀人是你的本性，我给了你本事，也给了你目标，你却背叛了我。”
“也许我对我的家族是忠诚的。我对我的信仰是忠诚的。”
“忠诚？你对你父亲那样的两面派也值得谈忠诚？你还敢谈信仰？你们在信仰什么？你这杂种，你们为什么要对玄风下手？”
“他看到我们偷青牛了。”
“那时候你父亲还在地道里？”
“他打不开那道夹墙。”
“是你告诉他怎么能找到青牛的是么？”
“是的。但是按你所说的去找并不容易。他费了半天劲儿才在那夹墙上开了一个小洞，他似乎是听到日本人来了，所以就在前面点了火。可在他找到青牛之前，整个道观都烧起来了。”
“那他怎么出去的？”刀子有些奇怪地问，他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