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西沉了,赵军开始后悔自己在食杂店耽搁了那么久,搞得小柯不得不在一片暮色之中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向前开着车。
在这片大山的山谷之中,有一个私人的简易机场,一架小型飞机正在等着赵军的到来。他将乘坐小型飞机飞回北京,小柯的一个朋友是这次飞行的驾驶员。
赵军从沉思中醒过来,感觉小柯的车速正在提升,这些弯道很险,他注意到小柯的手正紧紧握住方向盘,眼睛不停地往后去看后视镜。
“怎么了?”赵军不安地问。
“有辆摩托车跟在后面,开得很快。”小柯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了一句。
这时候,赵军也已经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低沉而变化的轰鸣声--他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那辆摩托车消失在自己轿车的盲点里,然后车子驶上一段少有的直路,这回他看清楚了--两个戴头盔的家伙挤在一辆大摩托上,突然出现在赵军的车窗外,赵军看到坐在后座的家伙正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指向了自己。
赵军条件反射似的低下头,车门上都安装了防弹钢板,不过车窗却是普通的车窗,所以赵军立刻向车座下滑去,向相反的方向移动,然后顺利地把自己的身子滑到了座位下面的地板上,紧抵着车门俯下身躯。
沉闷的两声响之后,两块后窗的玻璃一起炸裂了,子弹直接飞了进来,小柯把头埋到方向盘下躲避子弹的时候,车子摇晃得厉害,碎玻璃像雨点一样落到赵军的头上的身体上,是把大口径的手枪,威力惊人。
小柯沉着地转动方向盘,想要用车去碰撞摩托车,可是摩托车却熟练地呼啸着冲到轿车前面去了。赵军虽然看不到他们,但可以想象,坐在后座上的那个家伙转过身,企图再射一枪。他听见小柯摸索着去看副驾驶上的杂物箱,一边急促地呼吸着一边破口大骂,风穿过车子,猎猎作响。
赵军很冷静,事后想起来的时候,他会后怕,但现在,他是冷静的,虽然距离战争年代已经六七十年,可是战争的本能像是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头一样。
“小柯……”他拼命大喊,但他的身体扭曲着,压得他的肺透不过气来,“小柯……停车,让他们回过头来找我们。”
那样的话,车子处于静止状态,小柯就可以准确地射击,而且还有钢质的车门作为掩体,但小柯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要打开该死的杂物箱。
风把他的话吹散了,或者小柯已经愤怒的失去了理智,小柯的油门踩得更加用力了,车飞速地向前冲去,试图把摩托车撞倒。但这并不管用,赵军刚挣扎着坐到座位上,就听到枪声隐约从前面传来。一声、两声、三声。随着玻璃被射穿的一声脆响,挡风玻璃碎成白花花的一片,小柯的头啪地往后倒在椅背上,血飞溅到了车厢顶部,也溅了赵军一脸。
还好,小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脚从油门上抬了起来,放到了刹车板上。车子疯狂减速,赵军抓住前座的靠背,并利用冲力的突然变化把自己甩到了前座中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方向盘,不然不被打死,恐怕也会掉下悬崖摔死。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赵军还是拉住了失控的方向盘,使车子远离百尺悬崖和悬崖边的乱石,开向了另外一侧的山坡。两害相权责其轻,现在宁愿撞到山体上也不能让车子摔下悬崖。
车子疯狂减速,但还是没等到停下来,就撞进了山边的一个浅水沟中,车子歪歪斜斜的,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开,已撞到山坡上,松松的泥土和石块咔嗒咔嗒地落到车前盖和车顶上,发动机熄火了。
赵军发现自己正抬头望着沾满血迹的车顶,身子被卡在两个座位中间,脚伸到后边座位上,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了。左半边脸刺痛,还伴随着耳鸣,就仿佛被重重地扇了几个耳光。左胳膊也失去了知觉,右胳膊似乎还能用。脚也能动,但腿上有一处很痛,不知道是中了枪还是在颠簸之中被什么东西刺到,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果继续躺在这,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能看见小柯仰在驾驶位上,血正从他的头上汨汨地流出来,一股血腥味弥漫在车子里。
好久没有闻到血腥味了,那种熟悉的味道又回到赵军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