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马几乎一夜未眠,只在天亮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睡得也不是很安稳,梦中零星的片断始终在他脑海里显现:他梦中的北京是一座黑暗的城市,到处都是狭窄昏暗的街道和出其不意的转弯,每个角落都暗藏着危险。这地方他很熟悉,他曾在无数个夜里去过这座城市的公园和小胡同,但每次都感觉有人在跟随他,而他总是在不停地寻找一条安全的路,一条可以直接回家的路。然后今夜,他却穿过黑暗的小道,绕过危机四伏的街角,一路追逐着那只青牛。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恐惧或者犹豫,只是一味地害怕失去它。按理说,青牛应该有人拿走了,可洛马的眼里却只有青牛,和那两只似乎拥有灵魂的眼睛。青牛看起来是那么的超凡入圣,怎么看都不像凡间之物,那只青牛似乎一直在向洛马微笑,也许是在嘲笑,嘲笑他的绝望处境,而那两只眼睛,在黑暗里,忽远忽近,终于慢慢地消失在暗处。最后,那两只眼睛又出现在他面前,仿佛冲破了周围浓密的黑暗,近得都可以让他摸到,但他却抓不到它,永远也抓不到它。
洛马就在这种不安的感觉中醒了过来,一身的冷汗,洛马简单的冲了一个澡,然后起身到街上去。
这是洛马的小习惯,到了一个地方,他总是要随便走走转转,让自己尽快融入到这个环境中。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心无旁骛地面对。洛马不想找陆先生,更不想找外公,天黑之前,他都不想见外公,他觉得只要一见到外公,那自己的情绪和思路就都会不自觉的被外公左右和引导。
也许这是这么多年养成的坏习惯,在外公和爷爷这两个老人面前,洛马总是会不自觉的乖乖听话。他当然知道,现在如果想要查明真相,不止是现在关于青牛的盗窃案,还有过去,发生在大山之中的事情真相,那外公和爷爷的话谁都不能信,必须靠自己去判断和发掘。
可是这很难,毕竟自己是在两个老人的眼底下长大的,现在一时之间,想要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直到中午,那种噩梦带来的感觉还包围着洛马,洛马像幽灵一样徘徊在铜锣湾的闹市之中,却感觉自己永远无法与周围的人相融合。香港属于另外一种文化,另外一个世界了,这是和北京截然不同的两种社会形态。
香港人活的更自由,更自我,更加的无政府主义。相比之下,北京人的政治敏感性却要高很多,也许是皇城根儿的缘故,现在也是国家的首都,所有的政治事件的发生地,人群更是卧虎藏龙,什么样的人都共存在那样一个大熔炉里面。
洛马徘徊着,困意来袭,他走进一间开放了冷气的咖啡馆,要了一杯冰咖啡,冷气和咖啡迫使他的血液和肌肉活动起来,脑子也清醒了很多。虽然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能和外公见面,但他现在就要保持警惕,谁知道那老头今晚又会搞出什么新花样呢?
快到傍晚的时候,洛马走到街上去,准备找辆车去外公的房子那。
这时候,他发现一个身穿长大衣的人大步向他走来,脚步坚实和迅速,在人群中很显眼,所以还没走到跟前儿洛马就注意到了他,这人二十几岁的样子,一张结实的四方脸,他微笑着,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样。
“洛马?您是洛马洛先生,对吗?”
“你是谁?”洛马警惕地问。
“是您外公派我来的,”年轻人伸出手来,想要和洛马握了一下。
“他派你来干什么?”
洛马没有去握他的手,这个年轻人慢慢把手收回去,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和闪烁不定。
“带你回他的房子,他病得厉害,不能去参加慈善晚会了,但他十分希望今天晚上你能陪他。”
“他为什么不打我的电话呢?”
“他直到最后一刻还想着来参加晚会,但事实证明老爷子根本吃不消,他现在说话都费劲,如果你最近见过他,就一定不会感到奇怪了。”
“你和老爷子什么关系?”洛马继续问,他并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
“朋友。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我知道了,我还是打电话和外公说一声吧?”
“他病得太厉害了,可能不行。”
“病得连电话都不能接?”
“当然,我们可以打过去试试。”那个年轻人说完,无所谓地耸耸肩。
洛马伸手掏出自己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