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远了”忽地，李承道扯嘴一笑，捏起一块桂花糕塞进临川的口中。
掩饰打岔之举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作；临川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口中就被塞了点心。两边的腮帮因为点心而鼓鼓的，她似乎是有些生气。两腮鼓动两下，喝了杯茶她将食物咽下，而后拿起一块糕点送到他的嘴边。
不说话无要求，她的手停滞在那里，等待着李承道主动张嘴。
“都说了我有被害妄想症，不就是告诉你我的自我意识严重吗”李承道眯了眯眼睛，非暴力不合作。
临川不为所动，固执地举着，一副他不吃就不收回的架势。
“你等等”撇了撇嘴，李承道站起身，走到墙边拿下挂在墙上的唐刀。放在临川空闲的一只手中，保持着顶立座椅竖着的姿态，他交代说“我带着桂花糕和战士的刀来到这里，请不要让桂花糕从我的手中滑落——你重复一遍我就——”
话没来得及说完，趁着他张口的机会，临川的手迅速调整方向，把桂花糕塞进他的口中。
“没那么麻烦，哥哥张一张嘴的事”恬淡的表情，临川反身将唐刀挂回去，接着顺手关掉了窗户。
三口两口就咽下去，呼噜一声李承道摇了摇头，很失落的样子“好没成就感呐”
“是应该没有成就感，哥哥东扯西扯的，仍没能帮川儿解惑”
再开口时，临川已经拉上窗帘坐了回来。
“亏心事嘛，凭武照现在的脑子，她还不足以给出一个客观公正的判断”
李承道走到她身边一把抱起她，往床上一扔，而后立即用被子将她裹起来，推到床铺的里面。
“你这丫头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好了，就现在这样，睡吧”弹了弹她露出的额头，李承道拿过床头的衣衫穿上，吹掉蜡烛放下床帘，躺倒在外侧。
没想到，今夜真的要合衣睡去了。
所幸，有个瓷娃娃相陪。
黑暗中，临川的眸子亮晶晶的，盯着李承道的背影一眨不眨。保持着这样的姿态许久，她终于合上了眼，听着他故作均匀的呼吸，偷偷翘起唇角，缓缓地进入梦乡……
李承道让长孙冲挂在怡红楼门前的画，一如上回，悄无声息的，让人抓不到作祟的人。
而上次被阴了一把的白衣士子们，显然是二话不说，立马就怀疑到李承道头上。
李承道的缄默不语，更是助长了这种言论。原本支持他的人，倒被压制得厉害。就是有一点，似乎是相信着事情总会有转折，没有一个人跳脱得厉害。
而后没几天，怡红楼里就传出来所谓的内部消息，说这两幅画是自家少东家让人挂着的。这一最新消息刚一冒头，那边接着就有人爆料，明言这两幅画乃是出自阎府小娘子之手。
好了，这一下子炸开了锅，众人三三两两凑到一块，七嘴八舌的，比之某些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还要八卦。
什么长孙冲与李承道合作、长孙冲借此接近阎家小娘子、李承道背了黑锅、阎家小娘子不满长孙冲夺了情郎的风头，诸如此类不绝于耳。其中关节，热度上完全与画幅并驾齐驱。
种种版本、种种想象，在长安城中四处游荡。
作为当事人的三位主角，李承道与长孙冲，阎家的那位小娘子，没有一位站出来辟谣。
不屑，清者自清的谣言止于智者，唯恐天下不乱，各种各样的理由随便找随便带入。
士子中的话题，李泰随时接触到，是不可避免。然而时不时关注着，这一行为就变得耐人寻味。不过，他不参与进去便可，其他的有心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一回，李泰表现的要沉住气得多。
任由士子们在长安城里到处翻腾，他不置一言。哪怕，其中牵扯到的，有他名义上的堂哥，有他名义上的表哥。尽管，主角的三分之二值得他关注，并揣摩。甚至，阎府的人也被他记在心头。
他沉下去了，士子里相处不错的人前来打探消息内幕，他打太极一般顾左右而言他；谋士中有试探着支招的，他摇摇头一笑而过；坐上老师让他分析一下，他以避嫌之由拒绝。
一整天，除却掉必要的上课、拜访与会客，剩下的时间他花在了书房、藏书阁中。郑族的藏书被秘密运到了京城，倒便宜了李泰。一头钻进去，他一副醉心于汲取知识、整理书籍的模样，乃至某些中午直接在藏书阁里随便用了些点心来填肚子。
对他这段时间的表现较为满意，李世民偶尔想起来，开怀之余，更是让人捡了些正大光明偷师而来的新奇食物、点心，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送去。
小胖胖圆溜溜的很可爱，要是忽然瘦下来，李世民心疼之余还有那么一丢丢小可惜。
每每想起自己那俩女儿私下里给儿子起的绰号，李世民便忍不住咧开嘴。
喜事盈门，好事也成双成对。
要是没有郑族与士子这档子事儿，李世民会觉得日子更加完美。
败坏兴致的玩意儿，愈发坚定决心之外，美中不足使得李世民对某些臣子的感官也下降了几个百分点。七族里的官员，更不用谈。
然乐极生悲，应该说，祸也不单行。
李承道要求自己将治水颇受挫折的大儿子强诏回来，这事儿闭闭眼就算过去了。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受了点不算委屈的委屈，正巧自己拉不下面子叫回来安慰一下，李承道也算是给自己送了瞌睡枕头。
对比之下，前几日那小子竟然将喝了半壶的剩酒给了自己，跑了后却告诫自己不能浪费，这才是让自己恨恨得咬牙切齿的事儿。
再怎么穷得揭不开锅，也不必喝别人剩下的酒！
李世民恼怒之后，转手将那半壶酒赐给了迎面碰到的婢女。
绝对不会浪费，也免得看见它想起了李承道那张令人咬牙的银白色面具。
可这小瑕疵挥之不去，时常就涌上脑海。为此李世民特意与妻子抱怨过，谁料妻子也调皮一回，给出的建议是自己回送李承道半壶酒。
真是胡闹，自己一代帝皇，又身为一个长辈，能与一个小辈一般见识？
再想想，因此而得见变成为爱开玩笑的可爱小妻子，也值得了。
动力满满，如若今后的日子一直延续着类似的心境，李世民不会怀疑，自己一定可以长命百岁。无奈的，是福兮祸所伏。
偏偏这回，李世民无比憋屈却无从发泄。无它，这坏了自己心情的人，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不能轻易地毒打一顿给个教训的儿子。
李泰！
课外考教在即，他拿了一百分的试卷直接向自己申请不参加考教，用想留下整理典籍的借口。
这以往觉得可以包容、觉得值得赞扬的事，一下子变成一种令人烦躁的来源。
想起他的体型，毋庸置疑，从前的李世民一定是会心一笑，随后大手一挥，可以这两个字就脱了口。
无奈今昔不同往日，长孙皇后已有身孕之事未经刻意宣传；由是便连长乐，也是从祖父那里得到的准确信息。她得到了消息只敢偷偷跑去找母亲陪着，而未大肆宣传，告知身边的人。
李世民苦心竭力地为妻子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为妻子减少些烦心地事儿，甚至为了妻子不受到郑族影响，他劝导妻子出宫跟着孩子耍一耍，而非呆在宫里发闷。
此般小心翼翼的心情，李泰胆敢玩小心思留在城中添乱，简直是往李世民的枪口上撞！即使他真真切切地是想要整理典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实话实说，李世民压根不会相信李泰的。典籍什么时候不可以整理？退一步讲，典籍他要带走自己都不会有意见；如果他喜欢，郊外带的书看完了，禀告一声自己立马可以让人给他送去！费的不是他的事、他的力，他在哪整理不是整理？
假若李泰直截了当地用体胖的理由来请求，李世民或许会有几分相信。如今在郑族与士子、大臣纠缠不清之际，他借书籍整理之名留下，巧合得实在过分！
忽地联想到李承道口中的“杀子传弟”，李世民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身体止不住一个激灵。
原先已经有了的腹稿旋即丢弃，丢下毛笔揉了揉脑袋；再提笔时已经是一脸的肃颜，可怕至极。
刷刷刷几十笔落下，一气呵成，一道密函成型。随随便便往信封里一塞，封蜡。叫来一名暗卫附耳严令几句，李世民将密函交至他手中，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了。
恢复了安静，大殿里空空的再与第二人。李世民坐在上手的檀木座椅上，整个身体埋进去。合眼打算平复一下起伏的心境继续处理政务，熟料越是寂静心情越是不平。
失去了冷静的李世民，未强行逼迫自己处理政事。相反，将书桌上的奏折大致整理了下，他站起了身出了殿。
是的，李世民去往了立政殿所在的方向，去找小妻子舒缓、放松心情。仅仅是抱着她静静地小憩片刻，足够让他恢复心境与动力……
天色近黄昏，天边的夕阳正自西方的天际缓缓踱步回家。太阳的背影远去，同时将仅剩的光辉抛撒向大地，将地面上的城市、城市里的市坊建筑酿成了温和美丽的橘红色。
傍晚即将来临，大地上蚂蚁般大小的人群，纷纷开始归巢，开始与家人一同享用不丰盛却盈满温情的晚餐。
大唐的最新政事与寻常百姓无甚相干，基本上干扰不了他们。他们最关心的，仅有最后的处决方案。这一事实，在操心着家中一日三餐的小妇人身上，尤为显著。在大户人家里做奴做婢的女孩，亦是如此。
秦府刚来的歌姬婢女，很快忘却了自己从前的身份，转移到身为婢女的事实上来，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与秦家人的关系，与秦怀玉的关系，不冷不热。相比之下，由于和祖父母住在秦馨家旧居的缘故，她与小小秦馨的关系，倒是要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