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吽？那武特使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才会放过老夫这不争气的儿子？”
啰哩啰嗦东拉西扯的，武照看起来并不着急。可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出丑的是自己儿子，那就由不得郭正太过从容不迫了。再不济，也需要他做出让步，以安抚下面蠢蠢欲动的府卫们。
无法完全控制住属下，甚至，能够令的动的人只占少数，这客观因素限制了许多想法。
正是因为如此，郭正是站在最前面。
焱焱火光，映照出来郭正那和气面色，映照出其他人紧张或者不屑的脸。同样，映照出来武照沉思发呆的面容。
察觉到他人复杂的目光，少女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她才终于抬起头来，望了郭正一眼“让小女子出城”
“武特使一个人出城，处境将会更加难过”郭正很“好心”的劝解“城外常有刁民纵横，老夫也鞭长莫及”
“那郭刺史就好人做到底，让小女子这数百位杂役跟着出城也可”少女眯着眼，直接把话点明。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走在敌人老巢边上，没有一群有实力的人保护着，那就是找死啊。白痴都能想到的一点，武照当然是懒得说出来；没料到的是，偏偏郭正会厚脸皮到装白痴的地步。
这些个活了半辈子的人精，脸皮之厚得令武照难以想象。
谁料郭正下一秒却是一脸的严肃，直接抛出了底牌“既然武特使身上流着武士彟的血脉，那就应该明白，哪怕是天塌下来，武特使也必须待在刺史府衙当中，半步也离开不得”
“笼中之鸟都算不上，郭刺史认为，这阶下之囚的身份，小女子会接受下来？”少女说话的语气依然从容不迫，可是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她死要面子的装装样子而已。除非她长了翅膀可以飞出去，否则单单凭借这数百位护卫，他们不相信她能够摆脱阶下囚的身份。
“反正老夫的底线不会变！”郭正不管她什么样的讨价还价的方式，底线在那里，变不得。
“也就是说，单单是让郭家郎君受辱，这还远远不够啊”少女一脸可惜的表情，有些惋惜地说“没办法，只能继续加筹码了”
“都一样啊”自言自语式的低喃一声，少女收拾起复杂的心情，朝那边精神仍旧回不过来的郭家少年走了过去。莫名其妙的举动，她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想要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少女也不言语，径直走到近处后，缓缓而又郑重地将少年身边护卫的佩刀拔了出来。察觉到不免的郭正淡然的目光陡然间一变，口中的话刚到嘴边，武照已经把那把锋利的唐刀架在郭家少年的脖子上“郭刺史要是觉得筹码不够的话，小女子可以再添加一些”锐利的刀口从这真正的阶下囚脖子滑落到胳膊上，再顺着溜到他的腿上“郭刺史觉得哪一块够格，小女子就给郭刺史割下来哪一块。这样的价钱，够吗？”唐刀放在少年的腿上，武照瞥一眼小眼睛睁开了的郭正。
而漆黑的眸子一片木然的郭家少年，也终于察觉到周围那堆紧张而又胆怯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呆滞的双瞳逐渐恢复了神采，顺着他们的视线，少年发现了自己大腿上那锋利至极的唐刀。顿时又是身体僵硬目瞪口呆，少年的眼睛都要从眼眶中射出来“……你……你……你……”
“你”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也没能说出来第二个字来。
至于武照，想得非常简单。
俗话说，坐地起价就地还钱。谈判嘛，就是你来我往讨价还价的过程。既然现在你不按照规矩来，一下子就把路给堵死了，那就别怪我也不讲道义了。怎么说，自己也是非常珍惜这条小命的呢。
郭正一抹杀意飞射过去“武特使是在威胁老夫了？”
“如果能够保下这条小命，小女子不介意威胁郭刺史”
过了好一会儿，郭正微冷的脸色才舒缓下来。而后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老夫还是那句话，武特使应该明白，你我双方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为了能多过些日子，老夫只能委屈武特使了！”
“不惜以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代价？”武照的嘴角稍稍抽动了一下。
真够狠的啊，自己亲身儿子都可以抛弃，而且是自己唯一的儿子。难道，这就是那个家伙所说的人性吗？在濒临死亡面前？
“相信武特使多少听说过，老夫在管城土皇帝一般的花天酒地吧”郭正又眯起了眼“老夫到了管城少说也有三年，这么长的时间，武特使认为老夫只有一个儿子，难免太天真了吧”
郑家那边用美色来堵住郭正，拉他下水，郭正当然是真刀实枪的。对此武照多多少少也能听说猜测到一些，因而对于郭正的鄙夷，武照面上没有变化，但心里面却由不得接受几分。
“那谈崩了，筹码失去了作用”武照黑亮的双眸转了几转，将停留在少年腿上的唐刀移上来“既然留着没有用，那小女子就勉为其难地帮郭刺史一把，将这个不肖子孙抹杀掉”话音落地，少女手中的刀正巧移动到郭家少年的脖领处。
“……别！别！”尖利的刀锋给人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寒意，郭家少年失声低吼“父亲他没有儿子！他就我一个儿子，没有其他儿子了！绝对没有！别杀我，我还有用！我还有用！”
“武特使的底线是安全出城的话，那就太让老夫失望了”同样的，郭正的脸上也已经悄然带上了一缕寒意“武特使这病急乱投医，武士彟那个老家伙也会失望吧”
“乱投医，还有几分病愈的可能。不投医，就只能等死了，不是吗？”见郭正提及自己父亲，武照微冷了小脸。手中的唐刀似乎也有些拿不稳，一不留神就轻轻割破了郭家少年的皮。于是，顿时间少年的求饶声嘎然而止。
“……”仍旧是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舌战之间，公堂之内，突兀地走出来一位士兵。对周围刀剑相向的肃杀氛围视而不见，他直接走到武照身侧，弯身伏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如蚊吟，郭正那边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对面在说什么。只看见，武照样目光闪烁，游移不定，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在那位来者说完站直了身后，少女依旧在沉默着。对面，郭正竟不着急，不催促，陪伴着少女一道默然不语。
“小女子忽然记起来，这人质还有其他用处”不知过了几时，武照将手中的唐刀归还给了身边的护卫，望向郭正“换个条件，郭刺史看可否？”
“小女子之前有所冒犯之处，郭家郎君勿怪”回头，武照又与这郭家少年道歉。
只是，虽然口中说着道歉的话，可是武照那张荪那张美艳的脸上，却依然是微微含着笑容。无论是话里还是话外，都丝毫听不出一点歉意的语气。然听见武照所言，他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随后竟直接昏了过去。
“难怪郭刺史想要梨花压海棠呢”嗤笑一声，少女似笑非笑地望向郭正。
“武特使要怎样，才会放开老夫这不争气的儿子？”被小辈鄙视取笑，郭正还是那副模样。
好似经历百事的年老老人，诸事都不能吸引七他情绪的变化。只是不知，这回他此般神态，可以保持几分时间。
“很简单，放开四城城门！”少女昂起下巴。
“放开城门？难不成，武特使奢望着能够突破老夫步下的层层包围不成？”郭正眯着的眼中精光一闪，猜测道。
“是啊，公堂里面的那群契丹蛮子刚才告诉小女子，如若小女子能够让郭刺史打开城门，他就能带领契丹蛮子为小女子杀出一条血路出来”不知真假，武照竟是全盘托出的架势“要不，郭刺史与小女子赌一回？”
“赌武特使能否突破老夫布下的包围圈？”郭正仿佛当真了。
周围的其他人，则是升起一种荒唐至极的感觉。这可是你死我活的对决啊，你们能不能不要把这当成儿戏？
“嗯”不管他人作何感想，武照点一点头“不过，这之前，郭刺史还需要为小女子做一件事”
“吽？说来听听”郭正丝毫不意外。
“钱爷，小女子要再见到钱爷”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武照此刻又提起了这位已经失踪了半天的老兵油子。
当然，这不是她伊始之时就打算好的条件。不过实话实说，这两个条件，已经比之武照原先的底线要好上许多了。正如郭正所说，武照不傻，虚张声势只是为了就地还钱。所以，里面的人交待的底线，武照完全可以接受。
“武特使还不放弃对吕世仁一案的追查？”这一回，郭正的的确确受惊了。他完全没有相到，武照到现在，还不放弃。
“郭刺史把他送来就是”武照不承认不否认。
“他不在老夫手里”听出来少女的话外之意，郭正摇了摇头。
“不是郭刺史让人藏起来的？”武照稍怔了一怔，而后笑道“总之是在郭刺史地头上失踪的，郭刺史才是最有可能找到钱爷的人，不是吗？”
“原来是想要借此分散老夫的兵力，好顺利突围啊”郭正恍然大悟道“武特使高招，老夫佩服”
武照却是笑而不语。至少，从面上看不出真假来。
“再加上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需要派人去把手，老夫手中的这点儿兵力就完全分散开来了。如此一来，武特使突围的几率就翻倍了”郭正继续揣测分析。
“那郭刺史还要不要与小女子赌上一回呢？”
听这话的意思，武照是有类似的打算，而且没有被拆穿后放弃的念头。
“被小辈小瞧，老夫会被天下人取笑的”即便如此，郭正仍是准备答应下来。
一拍即合，在这对峙的双方即将达成协议之时，那个梁上君子的女孩儿的声音却再次传来“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与毛都没长齐的小狐狸斗法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