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记住了吗？”
崇文殿中一个小院内，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正肃颜告诫身旁耷拉着脑袋的少女。
“记住了~”嘟囔着小嘴，少女拉长声音，明显的不高兴。
“这性命悠关，容不得半点差池！”见着孙女有气无力的不情愿模样，老人板起脸训斥道。
“那阿翁你留下来好嘞……”少女畏惧地缩了缩脑袋，随后上前拽住老人的衣袖来回晃悠着讨好式撒娇。
“阿翁还有事儿呢~”暗叹一声，老人轻轻拍打着少女的手儿，算是劝慰着少女。
从小就抵挡不住她这般撒娇模样，如今孙女又要与自己分离，老人更是不舍。
可是他必须得走了！
长孙皇后的病情已经稳定，虽然一直萦绕心头的战场上救命的药物还没有头绪，可如今又见着孙女全安，老人已经满足；必须在那个少年回过神来之前离开，否则不利于老友的安排！
至于那些消炎杀毒之药，还是交给孙女去折腾，年轻人的世界老人已经有些不适应；可惜的是，长孙皇后身体的修养还是得要留人。太医院的张老医师又是有些迂腐，不愿暴露自派独家医术；自己想要教给他一些应急的法子，老顽固也“君子”式的“不窥探”！
如此医术高超稳重，为人医德却过于保守，老人也是爱恨不得。
得幸如今孙女刚救了长孙皇后，留她在长安自我安全也多一分保障。
“老头儿怕坏事儿就把烂摊子扔给人家~”见事不可为，少女微微扬起粉红的唇瓣，可爱地在那里数落、埋怨着老人“可人家也不喜欢被那个死人脸盘问嘞！”
好似他站于眼前，少女滚圆了双眸狠狠地瞪了眼少年房间方向，随后轻吐了吐小舌头扑哧一声笑出来，霎时可爱。
“讨厌他老夫才放心呢！”见此老人撇了撇嘴孩子般不甘心地嘟囔着，一副被人抢了宝贝而咬牙切齿、心头愤愤的样子。
“老头儿尽瞎说！”小巧的耳朵动了动，随后红晕慢慢爬上脸颊甚至耳边，少女有些气急败坏的跺了跺小脚，咬牙切齿“人家恨不得锤他一顿嘞！”
“那个死人脸！”随后还不解气的埋着脑袋小声诅咒一句。
“好啦好啦”老人很虚伪的随意安慰两句“他也不容易……”
“不过你这丫头别光顾着玩儿！”逐渐严肃起来，老人依旧漆黑的眸子目光锐利，一字一珠“崇文馆的医书都是前代前辈的精华，囡囡你要仔细研读！”
“人家知道了嘞~”听着老人持续了整整一天的告训，少女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眼皮子也开始打架，忍不住犯起困来，终于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气“阿翁你真啰嗦哩~”
挥了挥小手，少女抱着枕头倒斜在床上“人家困了，要睡了嘞……”
埋怨的话语中带着迷糊，估计少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这丫头~”
自己的孙女自己最清楚，所以老人颇为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弯腰为少女理了理鬓发，为她拉上锦被之后，随即起身悄悄地离开，轻声合门，随后连夜出宫……
话不投机半句多，孙道与李世民单独的谈话只会是争锋相对、冷嘲热讽。
所以终于结束之后，孙道点了点头侧过身来，快步走向门外，可快到门口时却又回过了头来“李泰选妃了没有？”
淡漠的声音，没有半点询问者该有的觉悟，尤其是在李世民拒绝免费提供讯息之后。
“关你什么事？”听孙道提及李泰，李世民眉头也不皱地吐出这句话“你需要的只是我女儿的婚约所有权！”
“这个，够吗？”被李世民这样斥说，孙道也是不甚在意，只是挂上了那虚伪的微笑，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封“他让我交给你的！”
李泰的婚事他真的不在意，可他不愿让李泰祸害别人家的少女，仅此而已。
至于这个李渊交给他的信封，孙道原本是想立即交给李世民，不过既然他要跟自己玩交易，那么他不介意以此为要挟！毕竟阴暗的孙道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
而对于李世民来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前他可以克制，是因为与孙道并没有直接或间接的冲突；可如今孙道竟然用他最为呵护的人来威胁自己，那么就算再怎么克制，他有时也忍不住想要折磨死孙道的冲动。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现在孙道能活着站在这里已经是他最大的恩惠了！
之前把他抬得太高，已经让他找不到自己，所以李世民以此来告诫他，让他知道，即使是合作者，也有高低之分！
他从自己这里得到的，比之他奉献的，要多得多！
可是他忽略了一些事！
她已经知道了他的作用，所以自己不能过分地处置他。
依旧拥有权利的父亲也会保住他，因为父亲要维护李家江山；而且，他宠爱他的女儿胜过他的孙儿！
自己的女儿，由于自己与她的暗中蹿促，对他已然暗生情愫。
然而这些只要自己坚持，几乎都可以克服；因为自己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
可是自己最为不应该忘却的是，自己提供的信息是比他丰盛，不过他提供的信息，却可以影响他人的生死！
量与质的差别，永远也无法对等！
譬如身体孱弱的她与女儿，譬如年老体弱的父亲，譬如继承大唐江山的儿子与他的兄弟们！
唯独这个，不是他想要便能知晓的！不是他可以忽略无视的！
他相信孙道会为她添寿，也相信孙道会保住大唐江山，可他完全不能想象，孙道会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会牺牲些谁！
李世民闭上了眼睛，拧起了眉头，稳重呼吸许久之后方才睁开，眼神中逐渐有了些不耐“长孙嘉庆在怡红楼抓了人！是在襄州城内的那一帮余孽！”
若有若无的，李世民的话语，事实上也含了一种相当谨慎的试探意味。
之前的决定自己承认，是一种错误；而这个讯息是自己刚刚得知的，作为一个赔偿或者是自己的认错的铺垫！
孙道自然可以这样想，可他当然也可以是另一般想法――李泰的婚约信息与这个信封价值并不等价，所以李世民又添加了一个砝码！
这在李世民看来也许只是一个巧合，然而对于孙道来讲，就是一个证明了！证明李渊的信息是准确无误的！而且，对比于此，他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揉着额头，大殿里里孙道厌烦的呻吟声低不可闻。几分钟后，孙道才终于再次出声“年前，我与长孙涣发生冲突之后，长孙嘉庆去了长孙无忌的府上了没？”
旧事重提，孙道显然把这两者联系到一块儿了。
“没！”眉角微跳，李世民讯即否定道“是无忌首先发现并进宫告诉我的！”
经孙道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曾经还有的一件事。
有些累了！
李世民依靠在座椅上，用双手揉着脑袋，陡然间突然想要回到她的身边。
可是他早已查明长孙嘉庆与长孙无忌并无联系，而且是自己舅兄亲自来告知自己这件事的，那遥远以前的事，孙道只是胡诌！
他坚信这仅仅是一个巧合！
作为息王府的贴身侍卫，怎么可能与断送了自己荣华富贵的仇人合作！
长孙无忌自始自终一直都站在他与她这一边，至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长孙无忌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所以没有丝毫犹豫，李世民第一时间维护他。
“怎么不见得他与长孙无忌就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孙道也是显得有些不耐，李世民对于长孙无忌的信任有种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当时他种下的那颗种子根本没有发芽的机会。
最为重要的是，那时关于是否巧合的问题，孙道始终是有些在意；他不可能轻易地相信，长孙嘉庆会这么草率地向他讨好。
“不可能！”闻言李世民否定的更加坚决，含了厉声呵斥的意味，简直到了无可耐烦的地步“当年长孙顺德坐事除名，无忌指责他几句，自此两家交恶！后来长孙顺德又因犯法被免官，我派无忌去，本想着让无忌能与他重归与好，最后无忌还是禀公办案！”
“至此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前些日子长孙顺德因病去世，我为他停止上朝，专门派他前去吊唁，无忌直接装病推辞！”
“最后也只是同其他大臣一起发个吊唁信而已！”
“哼哼！”李世民逐渐恢复了平静神色“你觉得，身为长孙顺德的儿子，长孙嘉庆会与无忌一起算计你？”
“那长孙涣说，长孙嘉庆只是他父亲身边的狗腿子怎么算？”孙道看着李世民愣了半晌，才继续问道。
“长孙顺德去世后，我把长孙嘉庆调到长安做雍州长史，长孙涣被他抓住过一次；而后长孙嘉庆去无忌府上拜访，被直接赶了出去！”
“因为无忌身为族长，所以长孙嘉庆对外宣称，即便是违法，他也是放过长孙涣三次！三次之后，长孙嘉庆一脉自立门户！”
“这样，你还觉得他们有联合的可能？”
“李泰选妃了没有？”
一句话终了，李世民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孙道又是询问了一遍，关于李泰的婚事。
“年前想要选来着，只是被耽搁了！”
想起了那时她欲召集长安贵妇宫中集会，随后由于这些事才作罢，李世民微蹙了眉显然更是不耐，立即回到她身边的欲~望更加强烈。
“这样啊！”埋首喃喃自语着，孙道皱了皱眉上前几步，把手中的信封随意丢在他的长案上“这是你的了！”
说着讯即转身，踱步门前，手放在门栓上那一刻又回头多说了一句“就这样吧，我也不希望因为我们的私事而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
没有停留，这样的一句话之后，孙道迅速离开这令自己不舒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