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地方,再和莱昂相遇,就像宿命一样。一瞬间,史蒂芬想起了他们父亲之间的那次重逢。
这么说,那次突然而至的拜访不是这两个男人的初识,许多年前……他们也是见过的吧?
此时再想起那两个男人相逢的画面,史蒂芬一直不理解的一些事情忽然有了解释。
莱昂穿着一身白衣,背着两把长刀,出现时有剧烈风涌,再加上翻涌的零力和凌厉的杀招,他毫无疑问是银瞳战士。他的血液继承自双亲,那么,他的父亲也必定拥有一对银瞳……没错,他和自己的父亲一定是认识的,这毋须多言,说不定,多年前,他们还是战友。
这么一来,这场忽然而至的风就很好理解了,那不是有些反常的自然现象,那是人为引发的。两个人都是随手掀起风暴的银瞳战士,当他们生气时,悲伤时,震惊时,杀意满满时,双方的零力波动都激发异常的风流,当风流强大到了一定程度,足以摧毁他们家并不结实的木板房……但他们中间的一个,及时收住了这种海潮般的力量。
史蒂芬不明白什么事情会使两人会有这么剧烈的零力波动。
他们是战友,是多年前在战场上相濡以沫的亲兄弟,有一天,他们分开了,彼此在漫长的岁月里再无音讯。终于,他们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见到了,但是谁都没想到,迎接两人的,不是一个拥抱,两行热泪,而是零力撞击的风涌。
那天他们谈了什么?
或者是莱昂的父亲发现了什么……什么掩藏在岁月的灰尘之下的、不该被时光的流水翻出的往事?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你的伤口很严重……但衣服是完好的,不是魔护卫干的,”莱昂上上下下打量着史蒂芬,说,“这是旧伤。”
“是,是旧伤。本来应该要好了的,但伤口被重新撕裂了。”因为失血,史蒂芬整张脸都面无血色,苦笑道,“这个伤口,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莱昂皱眉:“两个月前的伤口?你是银瞳战士体质,为什么会恢复得这么慢?”
史蒂芬摇摇头。
“有特殊血统,又有零力的辅助,如果你没死,也没有缺少自身体质无法补全的器官,即使再大的伤口都不至于两个月时间没有愈合完全。”莱昂想了想,看着史蒂芬和陈雨柯,“是噬零虫。”
“噬零虫?”史蒂芬和陈雨柯相视一眼。
“你们不知道噬零虫?”
两个人摇摇头。
“但你们知道零封者么?”
“《银瞳风尘录》中记载的奇异花朵,只生长于衍石存在的地方,‘零封’一词,就是源于此。”史蒂芬说着,马上摇摇头,“但没人亲眼见过它,没人知道这种花是不是真的存在的。”
“没错,零封者是很奇怪的东西,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它只出现在书里。它不像普通的花,它不需要光照,不需要养料,甚至不需要水。它只生长在衍石的附近,像守卫零石的忠实仆奴,因为它需要依靠零力来维持生长。你知道的,在我们的理解里,零力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能量。”
“你的意思是?”
“银瞳战士,紫金领女,永生猎人,零护卫,我们四族被称异化种族,但我们并不是零夜石体系下的唯一生物。零力的供能方式特别奇怪,零力富集的地方,不需要光照水分和空气就会形成特殊的生态系统。零封者是神赐的物种,噬零虫也是。”
“依靠零力生存的动物?”史蒂芬问。
“没错。噬零虫只生长在底阶魔护卫的体表或体内,同零封者一样,它们的诞生和生长都是依靠源源不断的零力,而零力不受控外溢的底阶魔护卫恰好为它们提供了这样的条件。而相反,高阶的魔护卫是不会产生这种东西的,即使他们畸变,但因为状态的及时回归,噬零虫根本不可能产生。你们的老师没有跟你们提起过这种东西,可能是因为,随着时代发展,信息传递速度越来越快,魔护卫只要脱去了掩藏兽躯的人类外衣,就马上会被颜瞳会用各种手段侦察到,派出执行员抹除,也只是一天的事。所以这种底阶了很长时间的魔护卫,已经越来越少了。”
“所以说……”史蒂芬欲言又止。
莱昂点点头:“伤你的,是一个底阶魔护卫,而且是兽化了很久很久的底阶魔护卫。”
史蒂芬没说话……蓝山山脉森林公园,在它一百万公顷的面积上,虽然不是游人如织,但大多数地方也绝不算是人迹罕至。一个丧失了人类思维的怪物,如何在那里隐匿了几个月,几年?
史蒂芬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几个月前,这个魔护卫,也曾经一幅正常的人类模样。他或许是CBD的商业精英,或许只是悉尼街头的一名清洁工。他每天上班、下班,家里或许还有妻子和孩子,除了血管里流淌的不安分的血液,谁也看不出他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某一天,他收到了某个人的信息,告诉他需要去蓝山广袤的土地上搜寻什么东西,于是在那个清晨,他脱下了平日里伪装的外壳,收拾了自己的行囊。谁也不知道,这个平日里待人温和的清洁工,以一种杀手的孤独要去往什么地方。
他果真回不来了,在所有的故事里,这样的姿态,就是诀别。
他在那里彻底畸变了。在一个夜晚,他由一个现代人类变成了远古的物种,他回归原来生活的门被封死了。他不再记得所有作为人类的事情,每天所做的就是捕食动物充饥,饮山泉水止渴,在百万公顷的土地上游荡。他或许还在潜意识里记得他有个任务呢?在月圆之夜,野兽就坐在最高的岩石上,望着头顶剔透的月亮,满目哀伤。
直到有一天,他在那个湖边,遇见了两个同样波动着零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