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煊家的地下空间么?煊家不是传说中银瞳战士的王族么?”陈雨柯絮絮叨叨地问,“怎么会有魔护卫?”
两个人背靠背地彼此防御,十几个魔护卫形成了包围圈。陈雨柯的刀还没出鞘,看到魔护卫的第一秒,他是想拔刀出鞘的,可该死的刀柄却扣死在了刀鞘上,他没能拔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向史蒂芬靠拢了。黑色的包围圈在旋转,他们两个人的位置也在不断变动,仿佛在彼此试探。
“不知道。”史蒂芬的精神也是高度紧张。
“不会煊家已经被攻陷了吧?”陈雨柯忽然提出了一个让自己心底一沉的设想。
“如果教授口中的银瞳王都沦陷,那我们就是守卫它的最后防线,作为执行员,这没什么好说的。”史蒂芬说,“可我怕事情没那么单纯,更有可能,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煊家豢养的!”
“豢养魔护卫?”陈雨柯惊呆了。
“这些都不是高阶的魔护卫,如果真是煊家豢养的,也不过是有着兽躯的底层品,战斗力很低的。”史蒂芬低声说,“你还没拔刀?很好,一会儿拔刀的时候……记得要快一点。”
利爪的寒光在视野的底角一闪而过,史蒂芬猛地前扑,与此同时,后蹬一脚把陈雨柯踢了出去。陈雨柯没反应过来,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好像扑来的魔护卫利爪为刀,把史蒂芬和陈雨柯这对连体婴孩一分两半。
史蒂芬再次沉没到魔护卫的阵群中,而陈雨柯被踢中了屁股,趔趄几步,顺势前滚,贴着墙站了起来。
面前是个最普通的棕熊状态魔护卫,他张着利爪,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青い地球が私の胸に
夜に浮かぶ満月をくれた
大地の花が私の胸に
沈まない太陽をくれた”
这一瞬间,陈雨柯在心里竟然念起了歌词。
他把手伸到背后,缓缓拔出了刀。他没有听从史蒂芬的话使长刀在瞬间出鞘。即使在经历了那次在蓝山的死战,他面对魔护卫还是有些慌。但他开始逐渐喜欢上了那种面对魔护卫时,缓慢拔刀出鞘的感觉,好像随着那种金属质感的缓慢拉出,飞速流去的时间都变慢了。
春风拂面,冬雪飘落。
魔护卫加速了,在陈雨柯的视野里,那棕熊体型的野兽如同最笨拙的生物挥着利爪朝他狂奔而来……在银瞳战士面前,一切生物都会变得笨拙。他轻轻把长刀横在胸前,前所未有的信心坚定。方才史蒂芬说的“战斗力很低的底层品”……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史蒂芬从那家位于悉尼市郊的私立医院出院,是在蓝山之夜发生半个月后的事情了。他的后背没好,小腿骨也没康复完全,但就拖着这么一副病躯,史蒂芬就开始训练陈雨柯的实战了。他是个很好的老师,知道怎么能激发学生的潜能,他拆掉陈雨柯凌乱的防御后,用木制的长刀打他……只打他的脸。
陈雨柯不想被打脸,只能更好地防守,更好地反击。
就这样最后半个月的密训过去,但密训结束不代表着训练的终结,直到在金斯福德·史密斯国际机场登上前往迪拜的公务机的前一天,他和史蒂芬还是在彼此切磋里度过的。这前前后后的两个月,他和悉尼分会最出色的执行员对战,胳膊粗了一圈,脸也肿了一圈……所以他明白,史蒂芬的“底层品”,就是说给他听的。
在六十天的对战练习里,史蒂芬已经熟悉了他的能力。
所以,史蒂芬的意思是……他能够战胜他!
眨眼之间,魔护卫狂奔到了陈雨柯面前,利爪仿佛十根不锈钢条,陈雨柯没有以刀身正面迎接冲击,反而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他身体一歪,转向一侧,他开始狂奔了。他一刀没挥,就开始像一只逃命的猎物一样奔跑了起来。背后的魔护卫也仿佛猛兽捕杀猎物那样追击了上来。陈雨柯越跑越快,轻起右腿,仿佛吊着威亚般腾起,踏到了右侧的墙壁上。
这是跑酷爱好者常常会做的动作,充分考验每个人的下肢力量和身体协调性,但对于加持风力的银瞳战士而言,整套动作就如履平地那样轻松,毫不费力。
而凭借着那一踏,他的左腿准确地蹬在了正面的墙上,动能消减,力量盈满,陈雨柯借助反作用力回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高度跃起,扑向背后的魔护卫。
一轮明月东方起……
这个动作,他在心里已经演习了千遍万遍,却在迪拜的地下,第一次完美地演绎了出来。这一刻,仿佛他能感知到的全世界的风都汇集到了他的身边,他慢慢开始明白了哈耶克说的,当你战斗时,风就是你的千军和万马。而随着他的下坠,收拢的长刀在空中画了道拉长的白弧。那是刀身反射出的炽亮灯光,在如草原般宽广的空间里,就仿若流星赶月。
很多年后,陈雨柯还是会回忆起这一幕。
从十九岁,他握起第一把刀以来,几年里他杀过很多很多人,有的是普通魔护卫,有的在魔护卫种族里身居高位,有的甚至站上过四族零力的巅峰,曾像王者那样傲视群雄。他像孤独的不留名的行进者,挑落了天幕上一颗又一颗的明星。但他始终忘不了的还是这个有些单调的地下空间和这样一个无聊的底阶对手。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对着一个曾经的人类涌起过杀戮意志。
他第一次对一个魔护卫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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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惊雷忽然在陈雨柯脑海中炸开了,仿佛他的整个大脑里都开始闪烁着警示的红灯。
他猛地抬头,一道黑影从更高处坠落下来。他急忙回收刀光,但来不及了。巨大的黑影直接撞飞了他。长刀落地,陈雨柯却仿佛发射的炮弹那样弹了出去,飞跃半个仓库,径直摔进了墙边堆叠的纸箱里,箱子摧枯拉朽般坍塌,把男孩完全掩埋。
陈雨柯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碎了,他努力把砸在自己身上的纸箱拨开。还好,箱子都是空的,砸在身上一点都不痛。
他看着魔护卫脚边的闪光。
他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因为这次撞击,而是他的刀。他记得史蒂芬说的,成为一名执行员久了他会明白,能陪他最久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他的刀。
现在他把刀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