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易水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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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却把青梅嗅

林冬张大了嘴巴倒吸口凉气,难以置信,“没想到你是这么高的高手。”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个和我差不多的年轻人怎么就能比哥哥还要强出十万八千里呢?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抱着宝贝《扬州遗梦》又读了起来。只是怎么看都觉得书里英俊潇洒、放荡不羁的杨牧和眼前这个少年有点像,越这么觉得越看不进,只能合上书,想尝尝他们喝的女儿红,只一口便舌头口水一起往外吐。

林夏冲碧行之郑重行了一礼,两人又喝了两杯,商量件事后才分开。

找了家客栈住下,碧行之考虑起刚才林夏的建议。不久后威风镖局要送位大贵人去凉州,虽说不到凉州西南的剑宗但好歹顺了九成的路,一路车旅费全包不说,送到了还能分不少钱。尤其像碧行之这样的高手,少说能有百两黄金。末了林夏还强调这趟镖除了参与的镖师都不能知道消息,算是吃定了碧行之。在他看来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互惠互利嘛,一个人是走一群人不还是走?

就着油灯,碧行之拿出两本早就泛黄的册子翻看。全是他手写或画下的剑招,旁边还有潦草的笔记,时常一招旁边会涂抹三四次,便是对这招的领悟不断加深。这两本都不知道是更新多少次后的版本了,饶是如此侧面也是一大片乌黑,泛起毛来。他饶有兴致地把它们装订成册,还故作模样在封面提了字,一本叫《乌水洗剑录》,一本叫《碧少爷的剑》,心心念念等到日后成名了还不是一本值一城的绝世秘籍?

就那么随意翻着,看到一招“抽刀断水”旁边有着古朴苍劲的八个字“刚猛有余,柔和不足”,是碧水寒题上去的。当时为了练这一招,每日在乌水河畔举剑断水六千次,现在回忆起来都佩服自己当时的耐心怎么能忍受那么枯燥的练习。还有刚开始练拔剑,每日三千次一次都不能少。练完外功还有内力,带着悟剑一样都不能少。光是抄录碧水寒的心法剑招都抄的手臂发麻,第二天还得拖着僵直的手臂练拔剑,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犹记得在乌水畔练完剑后就一屁股坐在手抄版秘籍上,一本接一本的看,看完就从屁股底下抽。遇到不明白的就问碧水寒,有时候是耐心解释有时候不免是一剑打在身上,实干出真章。就这么样先抄后读,越读越少,最后练完剑都只能坐在河滩上掏出两本册子看。

就书上这一招抽刀断水碧行之至少练了有小半年,用碧水寒的话说仍旧差的很远,只是先跳过了留着日后慢慢领会。碧行之不服气,当即拔剑断水,刚猛霸道,剑气四溢。碧水寒只是一笑不屑回答,剑也不用并起两指往乌水上一划,就像毛笔画竖,轻描淡写,乌水陡然停滞却没有出现一丝水花,上游的水不见涨,下游的水也不见少。断水而不留水,剑气不显,一缕的气劲也不浪费,就像原先到镇上卖油的老头,不管你拿怎么稀奇古怪的壶过去都能给你装得满满的,而且一滴不漏。此后碧行之断水总想着阴柔再阴柔却始终不得要领,等到后来一刀下去水花倒是没溅,只是软绵绵地斩下去,乌水滚滚东去不作理会。

愁眉苦脸地对着碧水寒说,“师父你是不是坑我玩呢?这阴柔起来水都断不了,改叫放刀流水得了。”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碧水寒也被逗乐,笑着安慰道,“现在学不会不要紧,等你能做到‘抽刀断水水更流’那一步,离开宗立派怕也不远了。”

碧行之再待开口,碧水寒已经飘然离去不给他机会,留下一句“今天八千次,一次都不能少。”

身影越去越远,声音也慢慢消散。

徒留碧行之一人坐在油灯前,侧脸看着自己的影子,想到今后再也不会有人约束自己每日挥剑了吧,想着想着便抽出玉柄龙一剑剑地挥下去,心中默数。幽冷的月光射了进来,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某个夜晚,有一个少年也是这样笨拙地挥剑,挥一下数一下,总以为还有人在看,在听。

第二天碧行之循着林夏留的地址找到了威风镖局,看来林夏在镖局里面还颇有地位,门口的接待一听碧行之的名字就说林镖头昨天已经安排过了,说是碧公子来了直接带到他房里去,请进。

思量一番后碧行之觉得这趟镖可行,一是昨天把钱都给了舞女红三之后的确囊中羞涩,要赶到剑宗免不得要打点“零工”捞点油水,最后算下时间肯定不如走镖快;二来林家兄妹二人为人直爽值得结交,三人同行总比一个人独来独往痛快得多,年轻人有几个真能耐得住寂寞,人家盛情相邀两全其美的事,何必扫别人面子?

一进房门林夏还没说话,林冬就冲着碧行之干笑,眼神带着歉意,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林夏倒是真的喜上眉梢,“碧兄弟果然还是来了,咱们这趟镖可算是稳当了。”

林夏这么热情,碧行之反倒有些不不好意思开口,“林大哥,送这趟镖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能不能让我做你手下的一个小镖师?到了凉州也只按镖师的身份拿钱,实在是想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

林夏想了想,笑道,“这不算什么,就依你,在人前你叫我一声林镖头,私下里还是兄弟相称,到了凉州少的那份钱做哥哥的给你补上。”

看他一脸真挚,碧行之心里感动。只是不明白林冬怎么老在角落里边偷瞄自己,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还拿本书在那遮遮掩掩,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偷看。

“初九子时,威风镖局的东门,咱们兄弟再碰面。”

说完不好意思地拍了拍碧行之的肩膀,生怕他第一次送镖抱怨时间太晚。殊不知他每天练剑都要到子时,除非是看书看得入迷才偷得一天清闲。

初九是名副其实的月如钩,牢牢挂在夜色中,也不知道二者是谁给的缘分,竟能卡的这么紧,凉风再怎么吹也不动分毫。

东门前的声势不如碧行之想的浩荡,林夏当时说的时候着重强调了贵人二字,还稳当地加了个大字。威风镖局的人反倒不多,一行十多人除了林夏兄妹加自己三人外只有两个是镖局的自己人,一个是老马识途的车夫,在这条路上走了不下十年了,一个是镖局内有数的高手,另外据说都是请的外人。这个组合碧行之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像威风镖局可有可无似的。

突然碧行之感到背后有人在幽幽戳自己的背,回头发现是小丫头林冬,虽然自己比她大不了多少但看着她总觉得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待会你可别怪我,我也没办法,实在是看她可怜没地方去。”抬头睁着大眼睛装作可怜兮兮地望着碧行之,声音低的跟嗡嗡的蚊子一样。

“什么?谁没地方去?”

“待会你就知道了。”说完就溜不见了。

小丫头没有骗他,但不是待会,而是立刻。

有些熟悉的一道身影穿过夜色而来,红色的布鞋踏在地上格外的轻,却还是一下下地敲在碧行之的心上。莫名让他想起《点绛唇》里女主出场时的句子,“半夜凉初透,只见有人来,薄汗轻衣湿,低头回首,却把青梅嗅。”

来的人不是红三又是谁?只是和当初在酒楼时大不相同,红色的衣衫贴得颇紧,再没有丝毫暴露,只是涂了点清淡的脂粉,越发突出五官的精致,尤其是双眼睛一点也不省位置,在夜色里扑棱扑棱地闪着光。

碧行之看着她娇羞的样子,怎么也找不到林冬那小丫头的踪影,心里便明白了。

“你怎么来了?”心中知道答案,但仍旧问出。

“公子不是给我钱让我换一行好好过生活吗?我想了想决定不留在枫泾镇了。”说完鼓起勇气看向碧行之的眼睛。

“公子的钱我赎身之后又帮其他的姐妹赎了身,剩下的也留给她们置办生活了。反正以后跟着……也用不上了。”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更是悄不可闻。

碧行之看着她无辜的大眼睛,心下一阵肉痛,“那可是我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得血汗钱啊。”嘴角不觉抽了两下。

“公子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不会,不会……”

这么个红粉佳人摆明姿态跟定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唯一就是这趟镖自己不过是个小镖师,白白多出一个人的吃喝就没人说闲话?

林冬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跳出来了拍着他的肩膀颇有点大哥姿态说道,“我们威风镖局已经决定邀请红叶姑娘参与这次送镖了。你放心,不是因为什么儿女情长,纯粹是为了雇主的安全考虑。你不知道红叶姑娘在来大夏之前,在她老家那块,哼哼,也是了不得的高手,要不是这几年耽误了修行,你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碧行之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红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只是会点奇门遁甲之术罢了,别听着小丫头胡说。”

“你别不信,威风镖局是有高手亲自试过的,袖带一抛寻常人都不是对手。宋爷爷说名门子弟都不见能打得过她。就前两天那个段少波,你不多管闲事,八成也要被红叶姐姐打趴下。”林冬越说越玄乎,语气倒是铿锵得很,一脸不屑地看向碧行之。

这一年夏天,碧行之背着把剑随着架马车离开了江州,此后十年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