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易水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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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火烧的温柔

教别人练剑比自己练剑要轻松,况且在教的时候也是从另一角度再思考。林冬学剑的确很快,短短几天就有些模样了,当然这和她之前有过习武的经历有关。

碧行之有如此好的耐心教一个剑道雏儿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他心情好,尤其在晚上。

红泥小火炉,没有绿蚁酒也同样动人,朝夕相处之中,他对红叶的了解越来越深。当然不是身世,而是人。从西夏被卖到中原绝不是她愿意提及的事,碧行之也一次没问。他是打心眼里不在乎出身,自己就是个乡野孤儿还对别人的出身挑三拣四,想想就恶心。

红叶施展的五行符篆之术,一直是西夏独特的修行法门,与中原人体质不合,练也能练,但很难登顶,当然也有不屑为之的原因。毕竟西夏的修行者长久以来都不是中原武者的对手,就是尚武的北辽,在江湖上也和大夏相距甚远。道宗号称天下道门正宗,五行之术在道宗也有人修行,道宗九峰就专门有一座五行峰,但声明不显,也是式微得很。

红叶的五行之术颇为厉害,林冬所言非虚,怕是单打独斗,就是那日金秀楼的段少波也未必能说稳胜她。但是五行术法有个致命的缺陷,所以尽管它攻势凶猛也少有人练。

在朱家五鬼偷袭的时候,五行之术的弊端显露无疑。只要敌人的招式够快,攻其不备,五行术法就毫无用武之地,大多的五行术法都是需要时间的。符篆也是为了弥补这一缺陷,但尽管如此,符篆的燃烧也要短暂的时间,对于高手而言,片刻就足够了。

所以碧行之一到晚上就偷偷摸摸地和红叶“幽会”,她明确表示不想学刀剑,其实碧行之也是同样看法,五行之术和刀剑这种格斗技差别太大,就是气息的运转也大不相同。破而后立太过艰难,也没有必要。

只要能够躲避敌人的杀招,赢得片刻时间,红叶的五行术法就能够得以施展。就算是同级别的武道高手也很难抵挡五行术法的攻势。

碧行之没有想到比白云九步更完美的秘籍。所以他只敢在晚上偷偷摸摸地传授,毕竟对白云宗而言白云九步更为私密,一般外人偷学被发现,最轻都要割其舌头,断其手脚。

对于武道,红叶本来没什么追求。但碧行之一片好心,加上的确不想总是躲在他身后拖累他,红叶练得极为认真。

红叶掷出一枚符篆,燃烧殆尽后化作一头凶猛的火虎。红叶把手指竖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火虎瞬间温顺了下来,但仍旧充满敌意地看向碧行之。

碧行之无奈地笑了。红叶居然直接用这么一头凶狠的符兽来……照明?

红叶颀长的身子不同于中原人,相比江南女子的柔情似水,她的身子更为挺拔,直直的,细细的,透过雪白的肌肤好像能够看得见里面笔直的筋骨。

碧行之看得入迷了,尤其是她的头微微扬起时,盈着月光和火光,一双眼睛灼灼其华,下巴至玉颈再至若隐若现的锁骨,构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好似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石,不当出现在人间。

他胸中燃起一团火,心脏像是块烧得通红的炭,急忙撇开了目光。碧行之在心底说道,不能再看了。

月光下的红叶没有注意到碧行之的异样,只觉得这场景有些虚幻,因为太过美好。

同是可怜人。

红叶悄无声息地坐在他身边,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月亮,嘴角始终挂着微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行之偷偷瞥见她的侧脸,手掌托住下巴,纤细的手指贴在脸上,浑然不觉。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曾有人说,沉默是最好的情话。

尽管已经到了深秋,但仍旧能清晰地听见虫鸣声,这是两人都熟悉的声音。对于没有家的人而言,夜晚都会格外难熬,漫漫长夜很多时候陪伴他们就是叽叽喳喳,有些细碎的虫鸣声。这是世家子弟不曾有过的记忆,关于过去,关于苦难,偶尔也关于美好。

熟悉的声音也很久没听了,就像是老朋友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如果有个人陪着自己,只是回忆,不必为生死、为生活烦恼。这是从前的他们不敢想象的幸福。

此刻却在温顺的火光下成真了。

“没想到这也能成真,看来老天爷真的听见了我的祈祷。”红叶在碧行之身旁幽幽说道,没有等他回答就继续开口,生怕这好不容易拢聚起来的勇气消散,“在金秀楼,还真有个持剑的少年站在我身前,替我挡下一切。真的,在那一刻,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运。”说完脸上染上红霞,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的衬映。

碧行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终究没有把当时自己内心的游移不定没有告诉她。这样或许更好,若是觉得愧疚,就用以后来补吧。

红叶看到碧行之的笑,说道,“我是认真的啊。我每天晚上回到房间都会一个人对着月亮弃祈祷,在我们西夏,月亮是神灵的化身,对着她祈祷,只要心诚就一定会应验。”

一阵温柔的夜风吹过,拨乱了她的秀发,也迷乱了他的眼睛。

“但是公子救下我的那一天晚上,我没有祈祷,怎么也睡不着,后来我慢慢想通了。”扭头看向碧行之的眼睛,这一转似乎用光了她所以的力气和勇气,娴熟有羞涩,不知在心中演练了几千遍。

不管不顾,趁着这夜风、这月色、这燃烧的火,告诉你。

“从那一天起神灵再也不会听我的祈祷了,因为,它已经应验了。所以我只能离开,跟着……”最后四个字轻不可闻,像风吹树叶,像虫鸣浅草,“新的月亮。”

碧行之心潮起伏,内心滚烫,忽然凉风吹过树梢,袭在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背负着太多恩怨,碧水寒的仇他必须得报,但谈何容易?这条路就像泥沼,只会越陷越深,直至无法自拔。但他只能够走下去,白莲教,甚至十大名门中,都有他的仇人,报仇之后还有不得不完成的嘱托……他不能够把红叶牵扯进来,现在这样还好,若是和自己牵扯再深一些,就连生死也说不准了。

“其实于我而言,也是一样。”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既然是心头的月亮,就让她悬在夜空中吧。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