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易水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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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山弓

偌大一个皇陵,只有一座石棺两个人和三座石像,显得很空荡,当剑光骤现,整个空间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因为死亡,所以寂静。

持国天王是曾经的人族天王,境界很可能到了天命,倒在他琵琶下的亡魂不知有多少。

因为他,这把梧桐色的琵琶很有名,但很少有人知道这把琵琶的名字。

所谓名器,一定要有名字。

比如山弓海箭,比如玉柄龙,唐刀关中月,国器大夏龙雀……

持国天王手上的琵琶一定有它的名字,不过知道的人很少罢了。

“小榻琴心展,长缨剑胆舒。”相传南方有神木梧桐,神话时代凤凰栖身其上,随着神兽接连逝去,神木梧桐也不知所踪,但据说有一截梧桐枝被做成一把琴,以龙须为弦,内藏天外玄铁,历经千年玄铁不曾出世,剑势如山海,山海不可平,唯有神木梧桐可以遮掩住其内的滔天剑意。

琴名剑胆琴心,所知者甚广,亲见者极少。

在和楚狂人交手的时候,这把剑定然出过鞘,所以它的剑意并不如传说中那么恐怖。但也绝不是现在的碧行之能够挡下的。要论品级,就是囚龙也和剑胆琴心有些距离。何况现在囚龙根本不在身边。

刀刃眼看就要落在持国天王身上,但这剑光来得太突然,也太快了。

剑落即是命陨,碧行之根本没有机会看到囚龙落下的那一刻。

他没有回头,因为时间不够,也因为惊讶。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始皇帝的陵墓,四大天王石像守卫的石棺一定是嬴正的葬身之处。无论是鲲的尸体还是外面偌大的宫殿和如黑云般的兵马俑,都昭示着墓葬主人的身份。尽管碧行之震惊其手笔之大,但心底却觉得或许唯有如此才配得上嬴正的身份。神话时代之后人族第一人杰,八百年过去了,也没有一个人能望其项背。若是楚狂人能够离开始皇墓,或许在武道上能和八百年前的他一较高下。

……

但是,碧行之的所有想象都落空了。

因为,石棺里根本没有嬴正的尸体,也没有一块白骨。

他看到了几件墓葬品,但根本来不及细看。

剑意如芒在背,他从未如此近距离感受到杀机。

如果只是普通的弦音,碧行之有信心能够接下。但当剑光出世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就算自己处于全盛时期,囚龙在手,接下这一剑也是千难万难。

他没有办法,死马当活马医,随手抄起一件墓葬品,看也不看地往后一挥。

“嬴正啊嬴正,你精心挑选的墓葬品一定要够硬才行啊。”

碧行之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但是当他的右手握在那件漆黑如石的墓葬品时,心脏骤然狂跳,刹那间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觉得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握住这个兵器,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疯狂地席卷而来。

碧行之想到了一个可能。

“砰!”一声闷响传来,没有持续多久。

如山海的剑意就这样停息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

“呵呵呵呵……”

持国天王的眼神有些古怪,突然发出一串嘶哑的笑声。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惊讶、感慨、嘲弄……在他沧桑的面庞上交织。

碧行之没有说话,他侧头看见了这把兵器的一角。

然后握住它的右手微微颤抖,接着是整个身体。

“难道这就是天意?”持国天王看着皇陵高高在上的穹顶,有些苦涩地说道。

在他抬头的瞬间,囚龙落在了他的心口。

持国天王恍若未觉,只是动作渐渐迟缓起来。

“三个来到陵墓的人,都是大叔的后人……”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就像个疲惫至极的中年人,眼皮越来越重,不久之后便要睡着。

持国天王没有继续说下去,碧行之却惊讶得合不拢嘴。

“大叔?”

大秦帝国的天王竟然称芈槐为大叔?神话时代结束后,人族礼教建立,父亲的弟弟称作叔。

碧行之想到史书上关于芈槐的记载,芈槐,楚顷襄王次子,年少聪颖,十八岁被立为太子……楚王芈槐的确有一个兄长,只不过史书对他毫无记载。

持国天王称芈槐作大叔,难道他是楚顷襄王长子的后人?

大秦的天王竟然是楚王芈槐的侄子?若果真如此,芈槐和嬴正之间的关系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在眼皮快要坠下的时候,持国天王突然看了碧行之一眼,然后目光下移,停在了他手上的山弓,沉重地开口,“山弓海箭……本就是我们……大楚的国器,莫要埋没了它……”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再次闭上,整个人重新化为一尊石像,和碧行之刚进皇陵时一样,好像他从来没有睁开眼过。

碧行之此刻才有时间看看这把传承自神话时代的兵器。

它如山石般漆黑,摸起来有些凉意,就像一块石头。碧行之不知道它本来的重量,因为在《神话名器考》中说山弓重如山岳,凡人不可握。但是碧行之觉得手中的这把漆黑的弓并不重,就像一把普通的石弓,尽管握起来有些微凉,但却如玉石般温润。

但他的手还是颤抖不止。

因为这是山弓啊。

是颛顼力挽狂澜,救人族于水火之中的山弓啊。

……

在握住这把弓之前,他对楚狂人的话毫不在意。山弓海箭在不在皇陵中对他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就算他真是芈槐后人,能够拉开山弓又如何。在他眼里,它也不过是一个胜过囚龙的兵器,甚至还不如囚龙亲近。

但是就在刚才,这把乍一看有些不起眼的石弓,救了自己的性命。而且在他握住它的时候,那种源自血脉的熟悉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亲情的存在。

不知该喜还是悲,他第一次感受到血脉的温情,竟是在一把石弓上。

他紧握住山弓,让自己深深记住了这种迟来了二十年的感觉,然后抬头看了眼再次变成石像的持国天王。

不管刚才两人如此生死相向,甚至自己差一点就死在了他的剑下。

碧行之还是躬身对着石像行了一大礼。

无论是他作为人族天王的功绩,还是甘愿永世不得超生镇守皇陵,都值得这一礼。

有些人就该得到最深的敬意,不论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