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行之停在半空中的身体微微摇晃，嘴角溢血，心脏像是跳跃的火苗，灼热地狂跳，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开胸腔。
这是他第一次在对敌时使用千千结，几根看不见的丝线凭空出现，紧紧拉扯住持国天王试图往下的手指。
持国天王手指轻颤，尤其是预备扫弦的食指，像是受到惊吓的幼犬，在空中瑟瑟发抖。
空气骤然沉寂，两人的目光再一次的交会，和身边的空气一样冰冷。谁都没有开口，也都没有气力开口。此刻两人全部的精神都在这场心力的较量。
持国天王脸色苍白，像是张雪白的纸，上面落着殷红的血滴。他的眼神肃杀，像是弦音化作的箭羽，死死扣住碧行之，也延缓碧行之脱手而出的囚龙刀。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持国天王低眉看了眼自己颤抖不止的手指，“千千咒结都让你给练成了。”
碧行之神色如常，持国天王知道千千咒结并不让他惊讶。就刚才的较量，他可以确定持国天王一定是咒术高手。
所谓咒术，就是用心直接沟通天地原力。他手上古朴的琵琶，应该是世间罕有增强咒术的法器。
碧行之没有答话，虽然用千千咒节封住了持国天王的行动，但他承受的压力比持国天王还要大。正如平山君所说，他的心力并不出众，承受住咒种已经极为勉强。此刻用千千咒结限制持国天王，于他而言，和赌博无异。如果持国天王能运用的心力再强一些，恐怕他自己就要率先晕死过去。
所以他没有解释咒种的缘由，按捺住心中疯狂的跳跃，神色如常地一言不发。
持国天王是咒术方面的大宗师，自然看出了碧行之的不自然，食指停止往下，恢复了平静，淡若清水般地开口，“施展千千咒结对你的压力也不小吧。”
何止不小？碧行之强忍住内脏的冲击才没有当即昏倒过去。
但这种层次的交锋，毫厘之间，分秒之间，就是胜负生死的决胜关键。所谓较量，首先便是气势的较量。
持国天王面对空中没有落下的飞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是废话。
“这刀终究是要落下的。”
碧行之不带丝毫感情说了这么一句话。
持国天王听了眉头紧皱，千千咒结是极为久远的咒术，甚至有不少咒术大师都认为它传承自神话时代，是后世万千咒术的源头。就连持国天王也不能够说清千千咒结的来历和修到极致的威力。
在八百年前，他很可能跨入了天命境。一个时代的天命宗师不会太多，而以咒术踏入天命境的，就算从神话时代开始数起，都不会超过两掌之数。他可能是前后八百年咒术的集大成者，持国天王不熟悉的咒术很少，很不巧千千咒结就是其中之一。
陌生即是神秘，神秘的东西往往让人不由地警惕，甚至是畏惧。他不知道千千咒结的底在哪里，更不知道碧行之练到了哪一步。所以他很谨慎，开口想要动摇碧行之的决心，最不济也探出点消息。
怎料年纪轻轻的碧行之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刀终究是要落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在碧行之眼里，时间问题根本不算是问题。
不要浪费口舌了，直说吧，这一刀你打算怎么接。
碧行之望着持国天王的眼神淡漠，突然眉毛一挑，“原来你也会怕。”
持国天王冷哼一声，看向碧行之的眼神隐隐有些怒意，转瞬即逝。
的确，开口试探便是心虚的表现，但要说害怕则远远谈不上。碧行之此刻故意点出就是要折一折持国天王的气势。在这场心境之争中反倒是身经百战的持国天王吃了点小亏。
“你不会真以为我怕了千千咒结吧？”持国天王恢复冷静，反问道。
碧行之大方地摇了摇头，面对相距不足二十米的持国天王，他冰冷的视线顺着掷出的囚龙，落在持国天王的身上，缓缓开口，“当然不，堂堂持国天王怎么会怕我一个二品境修士的千千咒结。若是最后以命相搏，吃亏的很可能是我。”
持国天王神色如常，继续说道，“那你还敢这么赌？”
他对越来越近的囚龙刀视而不见，好像对如何破局已经胸有成竹。
碧行之看着淡定如常的持国天王说道，“顽石虽坚，但终究会水滴石穿的一天。”这是句不着边际，让人摸不到的头脑的话，听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回答持国天王的问题。
但是持国天王却明白了他说的话，既然滴水终究会穿石，此刻艰难前进的宝刀也迟早能杀到面前。
这不是赌，而是坚持。
“如果我不愿意呢？”持国天王的语气仍旧平静，但碧行之听出了前后说话的不同。他已经有些生气了。
人族天王，统领大秦帝国三十万禁军，在《大秦史记》里以世家相称单列一章的大人物，被一个二十出头，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逼到如此的窘境，就是他的心态再好也有些愠怒了。
碧行之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变化，淡淡说道，“那你就使出真正的实力好了。”
这是场实力的较量，更是言语、谋略、心境的较量。
两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持国天王使出真正的实力，击败碧行之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碧行之用千千咒结和他比拼心力，放在从前完全就是自投罗网。咒术较量，输了往往就意味着死亡，比武道搏杀更没有后路可言。
“你当真以为自己不会死了。”持国天王冰冷甚至有些残忍地说道。
“那你呢？”碧行之针锋相对。
持国天王微微一愣，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心力受了重创的你，还能够使出从前的实力吗？”
“和你同归于尽够了。”持国天王故意如此说道。
他是一个八百年前就该死去的人，而碧行之才二十岁，修为已经跨入二品，修成千千咒结，完全是天纵之姿，前途无量。在旁人看来，怎么样都应该是碧行之更怕死。
持国天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选择以死相胁。
碧行之嘴角翘起，笑出了声，脸上流露出嘲讽的神情。随后他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敢死，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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