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易水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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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那山那石那松

平山君停顿片刻后,继续道,“而且你不觉得现在讨论这些毫无意义吗?”

他们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离灵犀河不远,站在一个不高的山头,底下就是灵犀河的中段。下山之后再往上走一会,就能看到众人的驻地。

脚下的巨石从山体里突出,像是伸出的手掌,碧行之和平山君二人就站在掌心上。夜晚即将过去,可能是因为旁边的树林,加上靠近水源的关系,迎面吹来风竟隐隐有些凉意。

平山君整齐的鬓角也被吹乱,他丝毫没有在意,略宽的袖口在风里鼓动。月光洒下,他的眼神表情也染上了些许淡漠。碧行之就站在他身边,心中一凛,平山君的气质一下子就变得清冷起来,像是即将消失的月亮落入了尘世。

山下的灵犀河在月光下烁着银色的粼光,像是眨动的眼睛,很美,却让人没有接近的欲望。

视力好些的普通人,站在这块探出的巨石上,也能隐隐绰绰地看到远处的灯火。哪怕夜晚,十大名门休息的地方也有灯光亮着。如同忠心的侍从,守在帐篷外,像是港口的灯塔,等着迷途归航的渡船。

平山君和碧行之此刻就像外出的渡船,寻着灯光又要回到港湾。只是谁都知道,这个港湾一点也不温暖。因为靠河,在有些炎热的夏天,灯火通明的港湾,却要比邙山的其他地方更冷一些。灯火的温度只能远看,若是真的靠近,会发现触到脸上的是河水的冰凉。

目光所及,有些许微光,也有不曾熄灭的火焰,在帐篷外,更在帐篷里。

但是平山君的眼神却格外的淡漠。

好像他俯视的目光里,只是一片虚无。

“站在怎样的高度,决定你能看到怎样的风景。”平山君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声音出口,就像吹到脸上的风,停顿一下,转而就散了,身前身后都是同样的黑暗,话语逃了出来,一样的无迹可寻。

平山君的目光向下,眼里的是闪烁的灵犀河,是西边的灯火,余光都没有波及到碧行之。

因为这些话是说给夜色听的,不是说给师弟听的。只不过碧行之恰巧在身旁而已。

“如果只在灵犀河畔,就不会看到这闪烁的河,和通明的灯火。在帐篷内,目光所及不过是一片黑暗,出来走走也只能看到门前的灯火,和一条通往漆黑的河流。二品境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个不低的台阶了。站在这个台阶上,你说的话或许有人会听。但是在邙山,在那座擂台上,二品境这个台阶就太低了,低的就像鞋底一样普通。镇南王府、白云宗,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想要让他们听到你说的话。”

平山君没有回头,眼神一抬,看向朦胧的月色,轻轻跺了跺脚,轻脆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开。安静站在那里的碧行之,自然听得格外清晰,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

“至少要站在这样的位置。人们只会尊敬站在高处的人,仰视比俯视更辛苦,太轻松的事情往往都不被重视。要让那些世家名门的人在乎你说的话,甚至一个动作,只有两种方法。一个是拥有比他更好的身份,一个是拥有比他更强的实力。对于你来说,只有一种。”

碧行之在平山君淡漠的话语中沉默,他心中当然明白平山君的意图,是想帮他走出心境上的困扰。本来在邙山论剑中就不占优势的他,如果在现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再分心的话,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高手过招,心境的点滴变化都显得尤为重要。何况白云宗的情况对碧行之的影响何止点滴?

就是局外人平山君也能感觉到,碧行之内心中剧烈的波动。

“镇南王也好,白云宗也罢,都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染指的。”

碧行之清楚平山君是想让他认清现实,不要被仇恨和忧虑冲昏了头脑。任何时候,冲动都不能够帮助解决问题,而且大多时候还会让问题繁衍生息。

现实总是残酷的,哪怕碧行之的心境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此刻也不免有些失落,就像凄凉的月色。

平山君知道如果此刻不和碧行之说清楚,整个邙山论剑期间他都会不得安宁,辗转难眠。昼思夜想地纠结是否该南下,去寻找白青青的消息。

他不得不狠下心来,一次将话说清楚,说得像峭壁的一样绝,不给碧行之半点攀爬的机会。

顺着平山君的踏地声,碧行之的目光第一次落在脚下的巨石上。

他的脑子一懵,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像道冷箭般,射进了他的脑海。

碧行之回头,看到这块巨石后面就是不大的山顶。脚下的这块巨石,就像后来被人生生插进山体一般,可他回头却没有找到半点人工的痕迹。尽管形状奇怪,可的确是天然而成。

每一座山都是独一无二的,这样的奇怪的山体更是少见。碧行之二十年的人生,大多时间都在那两三个地方,并没有见过多少的山。

就算护送白青青去凉州的路上,见过不少连绵的山,但它们大多没有什么特征。唯一称得上奇峻的,就是最后遭遇耶律宗真的巫峡。但是像神女峰这样的名山,都是直冲云霄,笔挺地立在江畔,像是坠落的长枪。断然没有眼前这样,像是手掌一样摊开的巨石。

那是在哪里?他在心中问自己。

他的目光随意的扫动,这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愈发地浓烈起来。这地方他一定见过!

碧行之抬头,望见后面山峰上的一棵硕大的古松,像是玲珑宝塔,沉重地落在山头。

这松!

他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这棵松树他也见过,就在这巨石旁边。如果说一座诡异的山峰,还可能是偶然的话。现在加上这棵不知伫立多少年的古松,他确定这地方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

碧行之很想说自己来过,但他连邙山都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来过这里?

那究竟是在哪里?他见过这石这松。

如果不曾来过,却又见过,那就只能是!

在画里!

对,就是一幅画。

他猛然一惊,所有的记忆都连接到了一起。

他想起了这座山这块石和这棵松。

想起了那幅画。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那张图。

碧水寒临死前交给他的半张宝图。

那半张害他身死的宝图。

那半张本该亲手转交给剑宗前任掌门慕声寒的宝图。

那半张,足以让整个天下疯狂的,始皇墓的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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