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芳走到马阳跟前，一名医生从门口出来看到它们，问：“你们有没有受伤？”
他们两个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相互看了看，说：“大概没有。”医生便跟着一些受了轻伤的伤者从电梯下去了。
“你们在这儿先等一会儿，待会你们和他们一起走”一名刑警对钱芳说，并且把刚才剩下没有受伤的人都安排在走廊里等候。
“他们要做什么？”马阳问钱芳。
“待会儿，刑警队的车会接我们到公安局，他们要对我们所有人进行笔录。”钱芳对马阳解释道。
没多久，几名刑警队的人乘电梯上来，他们让马阳这些人分批坐电梯下去。
马阳和钱芳一起下到了一楼，这儿也是一片狼藉。不过，为了方便行走，大门已经被推到了一边。地上随处可见被抓烂的皮子碎片——这是门上的皮革。
到处都是跑动的警察和医护人员，不少救护车陆续开走了。
他们在刑警的指引下坐进了一辆警车中，马阳和钱芳并排坐在车里。他看到其他人也陆续进了后面的警车。这时，马阳看到研究所的几辆车停在他跟前，他认出是王副所长还有其他几名研究所的领导。
“王副所长！”马阳喊了一声。
王副所长看到车里的马阳赶紧跑了过来，有些心惊胆颤地对马阳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魏所长呢？”
“魏所长受伤了，他昏迷不醒已经被救护车送走了……”马阳还没来得及说完警车已经开动了。旁边一名刑警跑过来，对王副所长说：“具体情况我会告诉你，他们去做笔录。你让他们先走，不然这条路就堵塞了。”王副所长刚让开，马阳所在的警车和后面几辆警车便打开警笛呼啸着飞驰而去。
车开到门口，马阳看到大门围出的警戒线外已经聚集了无数围观的群众。警戒线留出了一条车道，他们的车飞快地行驶着。这其间，无数的闪光灯把外面照出一片晃眼的白。
警车开出一段距离总算安静下来。
此时的马阳心乱如麻，他的脑子比刚才还要混乱。无数的事情纠缠在一起令他痛苦、困惑却又理不出头绪来。
警车进了首都公安局宽敞的大门，他们的车在公安局里面的一栋楼前停了下来。
下了车，几名刑警让钱芳和马阳跟他们走而其他人则被另外几名刑警带走了。
“我们怎么不和他们一块走？”马阳问。
钱芳也不知道，只是说：“我们跟着走就是了，可能是到另外一间做笔录。”于是，他们就这样来到了大楼二层的一个房间。
一进门，马阳看到里面已经有六七名刑警在，领路的刑警一进去就站在他们旁边。
马阳见他们一个个表情十分严肃，他不知道他们要问他什么。
“钱芳，你先过来。”领头的刑警忽然说。钱芳只得走到一边。
“你就是马阳？”那名刑警问马阳，口气很生硬。
马阳有些奇怪，但还是机械地说了声：“是。”
“我现在以谋杀罪和盗卖文物罪正式逮捕你……把他铐起来。”领头的刑警对马阳身后的一名刑警说。
马阳愕然地被戴上了手铐，申辩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犯了什么罪？”
那名刑警不由分说，对已经抓住马阳的两名刑警直截了当地说：“带走！”
马阳被拖出了房间，他最后一眼看到钱芳。她和他们一样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神令马阳比听到逮捕还惊愕。
马阳被押到了一间单人牢房，这是一间特殊的牢房。房间里只有天花板的一盏白色的小节能灯照明。
一堵白色的墙隔离出里面的牢房，这堵墙上有一面几乎与墙厚度相当的钢化玻璃。这块大玻璃替代了过去铁笼子一样的铁栏杆，马阳被解开手铐后就关在这间牢房里面。牢房封闭式的铁门被锁上后，外面的牢门咣的一声关上了。周围一下静了下来，但刚才的声音却在他的脑子里无穷无尽地回荡着。
马阳慢慢移到里面唯一的一张木质的硬板床边，这间牢房里除了一个“露天”的抽水马桶外就是这床了。
“谋杀？……我到底杀了谁？”他站在原地心中无数遍地问着自己。很长的时间都没有人来，马阳看着陌生的房间。虽然每个地方都不脏，但马阳心中那种“脏”的感觉却开始越来越强烈。他感到无处下脚，可是现在离开这个地方是不可能的。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的肩膀开始疼起来。马阳想到刚才被震得差点飞起来，肩膀肯定是被撞到而自己却没有注意。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到处都蹭着墙粉和尘土。
“现在要让我洗个澡该多好……”马阳心中渴望着能够回去，但是他知道是不可能的，“谋杀罪？是什么让他们认定我杀了人……我杀了谁？”
大概已经是深夜了，马阳疲劳、困倦到了极点，他把床上的一个单被子反复抖了抖，又把床上的被单拍了无数次。他们看上去倒还干净，马阳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倒身躺在木板床上。
“魏所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灵可……还有刘峰、赵宾。肖一欣……”马阳心中默默挂念着他们，他迫切想知道他们的情况。不觉心中升起一股无法控制的酸楚，眼睛里有了泪。
马阳在昏昏沉沉中仿佛听到了有人开门，随后又开了里面的铁门。
“起来！快起来。”一个人的声音让马阳惊醒，他看到一名刑警站在他床边。另外两名则在铁门的门口都拿着枪——钱芳不在其中。
马阳重新被戴上手铐押送着来到了一个房间，门上写着“五号审讯室”。
一进去，马阳遍看到里面是一个很亮的白色房间，上下左右都是白色的——除了地板中央一把椅子外什么都没有。椅子也是白色的，他们让马阳坐在椅子上并未解开他的手铐。随后，刑警出去关上了门。
“你的姓名？”空荡荡的白色审讯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马阳。”马阳随即问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我？”
“这你比我们更清楚。”
“我不清楚！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了人？如果没有证据你们这样抓我是不合法的！”马阳尽量控制住自己对眼前的声音说道，他依然带着希望。他希望是他们弄错了，错把他抓了进来。
“证据我们当然有，不然是不会随便给你定罪的。给你看一段地铁站台的影像资料，看看是不是能帮你回忆起什么……”这口气带着一种证据确凿的轻蔑。
很快，在马阳面前的白色墙壁上出现了一段地铁监控摄像机拍着的站台录像：很多人在站台等地铁，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有的聊天、有的打手机、有的坐在椅子上看报、而有些则独自站着什么也不说。
就在这时，独自站在一旁等候地铁的一名男子突然惨叫一声，随即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离镜头比较近，可以看到周围的人起初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随后当人们看到那人头部流出血来才呼喊着四散奔逃。
这时，马阳注意到一个人从远处走过来看了看倒地的男子，然后那人见周围无人又朝男子开了几枪。此人手中的枪十分特别，跨过男子的尸体下意识地朝隐藏着的摄像机看了一下。随后便扬长而去。
影像放完后，又倒回了那人看镜头的一刹那，接着图像被放大清晰化。
马阳一看清那个人顿时傻了——这个人如果不是他的话，便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声音继续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们不光是影像资料，我们还提取了在同一时间段地铁站内的指纹记录。你不会想到，现在最先进的技术便是在公共场所分时间段保存所有人触摸指纹票据卡的指纹记录。这样，任何人在同一时间在同一地点出现，便有了无可辩驳的证据……你的指纹在当时便有记录，需要看一下吗？”
墙壁上又出现了马阳被放大的右手拇指指纹和他的指纹档案中的指纹图片。
“你可以好好回忆一下了，我们给你充分的时间……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现在是此案唯一的犯罪嫌疑人。我希望你如实交待谋杀汪文先的动机和经过，还有你是如何勾结境外走私集团倒卖文物的……回去好好想想吧。”
这时，刑警进来把马阳送回了原先的牢房。
马阳重新躺倒在木板床上，脑子一片混乱。他现在从另一种角度体会到死亡的危险。
“汪文先？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马阳猛地坐起来，“对了！是灵可的那个男朋友！我记得她曾经提起过他男友叫汪文先……他死了？”马阳回想着刚才的录像，他清楚地记得影像资料显示的时间，“是晚上的九点……那个时候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只要记起来我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如果有人和我在一起便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
马阳开始苦苦思索着那天的九点钟自己在什么地方，“那天晚上的九点……那个时候我在哪儿？”马阳忽然想起来了，“那天正好是扫描仙蜕的第二天晚上，我一个人在三楼的藏品库……后来，对了，魏所长来了，他和我说了一些话。而且我们还意外发现了那个‘镜片’似的东西。”马阳又仔细重新回忆了一遍，“没错！就是那天晚上！只要问一下魏所长就全明白了……”
此时，马阳忽然想起来魏所长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他不敢想魏所长如果死了……这不是因为自己能否洗脱清白的问题。可是，他的感受现在已无人问津。
马阳回忆起那天的事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了些底。他知道藏品库的密码锁也会保存他的指纹记录，这些记录都是有精确的时间相对应的。只要有这个证明，那么谁都知道他是绝不可能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地点的。
现在，马阳又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藏品库里仿佛魔怔了一样看着那个被确认是他自己的骨骸——那块四亿年前的化石，这是何等得骇人听闻！可是，马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怪异的心境中寻找着杀害自己的凶手，却没有料到自己又成了凶手……
就在马阳为证明自己的清白苦思冥想的时候，审讯室楼上的一个房间刑警们还在为刚才审讯马阳的过程争论着。
“从刚才的整个过程来看，测谎仪显示马阳并没有撒谎。”刑警队的领队对同事说。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他并没有杀汪文先？那么那段地铁的录像和指纹又怎么解释。”一名刑警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我相信测谎仪也没有撒谎。这至少证明马阳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们应该好好分析一下这个问题。”
“再先进的测谎仪也有人可以蒙骗过，刘队长不是说马阳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么？你敢保证他不知道我们在悄悄对他进行测谎？如果他事先有了心理准备……”
“你觉得我们这样的测谎仪有了心理准备就能蒙骗过去么？”
“或许他有我们想不到的什么办法，过去不是也有人通过了这种测谎仪的测谎么？”
“那是一些受过专门训练的间谍，马阳和他们怎么能够相提并论。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就是再聪明没有受过专门训练也是不行的……而且他的聪明也不能说明他在心理测试上能够有什么优势。”
刑警队的领队见那名刑警暂时无言以对，说：“冷静一些，我知道你很急于找到杀死我们三名刑警的凶手，但审案子不能太性急。我们得一点一点地问。不能放过一个凶手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那名刑警说：“李队长，你知道那三名刑警都是我们刑警队的骨干，其中一位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们第二次去毛乌素沙地的那个遗址，在大量的文物上都找到了马阳的指纹和皮肤细削，他怎么可能摸过所有的文物？”
这话显然也让领队的李队长十分迷惑，他说：“这的确很奇怪……”
“而且我们找到的鞋印也与马阳的相符。那些地方都是马阳没有去过的，他不可能在那儿留下鞋印。”那名刑警接着道。
不过，李队长还是说：“但是，在马阳这个案子上的疑点太多了。虽然他是目前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可是我们怎么解释考古研究所的那块四亿年前的人类化石为什么与马阳的齿模记录相符？为什么会有史前的剑齿虎出现在考古研究所，它们又是怎么消失的？那些杀害我们刑警和汪文先的枪是谁开的，这些武器为什么这么先进……竟然连我们的武器专家都弄不清它的原理？还有，为什么这些枪他们要丢下，而到了我们手上又根本无法使用？……”
一位刑警也说：“而且我们一直寻找的那个跨国走私集团，为什么始终都找不到与他们活动有关的任何线索。这样一个规模的跨国走私集团一定是个从盗挖、偷运、走私到贩卖的非常大的网络。绝对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的线索，可是我们却没有一点线索。”
一连串的问题让屋内的刑警们都哑口无言了。
这时，李队长对所有刑警，说：“刘队长现在受了重伤，钱芳也需要休息几天。等过两天，我打算让钱芳和马阳多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刑警们都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