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晓雨终于上了线,我这才了解到这几天来围绕着她发生了许多重大的事件,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天下午,杜江来到卫晓雨家里。他胡子老长,面容憔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来会情人,倒像是逃荒的乞丐一般。并没有想象中激动人心的场景,他不多言语,只是一个劲地抽烟。卫晓雨问他是否参与了这次乌河事件,他坚称此事和自己没关系,只是借出差来看她。后来,他让卫晓雨给他准备一个手提电脑,并说自己走得匆忙,身份证也忘带了,让她用自己的身份证给他在宾馆开一间房。
他们相跟着出了门,到县城最豪华的菊香酒楼开了一个单间,然后两人去餐厅吃饭。杜江要了几瓶红酒,非要晓雨陪着喝。晓雨平日很少喝酒,也不知自己能喝多少。因为心情苦闷,就多喝了几杯,不一会就头晕目眩,脸热心跳起来。吃完饭晓雨要回家,可头重脚轻,哪里迈得开步。杜江扶着晓雨来到房间,拿出上次买的和田玉手镯,轻轻套到晓雨的手臂上,后来就把晓雨抱起放到了床上。晓雨昏昏沉沉,四肢乏力,挣扎了片刻后,便不再拒绝和反抗。天色晚了下来,卫晓雨清醒过后,不免有些悔恨愧疚,可事已至此,又想到她在心里早就把她交给了他,于是下了决心这几天和李国有个了断后就跟他走,从此再也不回来。
穿好衣服,到洗手间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她起身回了家。刚到家门口,有一辆警车在身后嘎的刹住了。车里下来两个警察,问清她的姓名后,说奉领导指示,有个案子需要她配合调查。卫晓雨被带到县公安局,局长亲自来讯问她。原来半年前,杜江打电话说他母亲生病住院,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让卫晓雨借他几万元。卫晓雨说你一个副局长还能缺钱吗,表示不相信。杜江苦笑着说自己清正廉洁,两袖清风,真的没攒下多少钱。卫晓雨相信了他的话,就骗李国说要还她弟弟的钱,将三万元打到杜江指定的账户上了。谁知现在警察告诉她,这个账户根本不是杜江的,而是乌河市一个民族分裂主义组织的,专门用来接收各地资助的款项。知道杜江欺骗了她,她伤心极了。警察又告诉她,这个杜江可不简单,他是乌河市民族分裂主义组织的一个头目,这次也参与组织了这起震惊世界的打砸抢烧事件,犯下了滔天罪行,公安机关正全力追捕他,希望卫晓雨有了线索能及时提供给他们。三天后,事情调查清楚了,李国也来为她担保,于是公安机关给她办了取保候审手续。可她内心里宁愿呆在看守所,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名存实亡的家。
路上,李国一句话也不说。车在大街上发疯似的风驰电掣。她知道李国这么急切地把她保出来,不只是为了夫妻感情,他更迫切地是想知道卫晓雨和那个乌河市男人的关系。这几天,无法当面搞清楚这一切,如一条毒蛇噬咬着他多疑的心,仿佛有个恶魔控制着他即将崩溃的神经。两个人都沉默着,犹如风暴来临前的大海,雷电鸣响前的天空,熔岩喷发前的火山,这寂静里隐藏着巨大的破坏能量。
终于到了家,卫晓雨一看到满地的烟头,就明白李国知晓了一切,李国是从来不抽烟的,而那天他送杜江去宾馆时没来得及打扫房间。李国强抑着嫉恨的心情,故作平静地问她那个男人是不是叫杜江,她点了点头。李国又问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卫晓雨没吭声,半晌后幽幽地说:“咱们离婚吧!”“离婚,你想得美,除非你死!”李国凶相毕露,抬手给了她一巴掌,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卫晓雨倔强地站立着,也不用手去抚发烫的脸颊。这么多年来,李国不知打过她多少次。开始她还有点害怕,后来李国再打她的时候,她反而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每打一次,她就在心里对李国多了一层仇恨。就像小孩子欣喜地在存钱罐里积攒硬币一样,她积攒着自己的愤恨,等待着集中爆发的一天。一段时间以来,她信上了佛。她曾去过五台山,看过苦行僧人上山拜佛时在陡峭的山路石阶上一步一跪一叩首,膝盖都磨破了,他们是以肉体的疼痛来销蚀自己的尘心。确实,肉体的痛是一时的,心灵的伤痛却是久远的,难以弥合的。
李国上前勒住她的脖颈,拼命地摇晃,她就像被暴风雨摧残着的花朵,眼看着凌乱了花叶、萎谢了花瓣、消散了芬芳……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李国如暴跳的狮子一样,把她推倒在地,急冲冲地跑去开门。门开后,他正准备破口大骂,已张开的嘴却半天也合拢不上。来人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有一个人见过面,他是卫晓雨的表哥。“李副县长,有人举报你收受贿赂,我们奉命来调查此事,希望你能理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带队的反贪局高副局长说了这番话后,就让人把李国带走,并命令检察人员和法警依法进行搜查。李国磨蹭着不愿走,大声嚷着自己冤枉。走到门口时,回头看见一个检察人员直接从家里的衣柜搜出了那个密码箱,他的脸刷的发白了。他猛然意识到什么,恶狠狠地盯着坐在地上急促喘息的卫晓雨说:“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死!”
我问卫晓雨检察院的人怎么会如神兵天降,她说,在李国接她回来的路上,她用手机给在市检察院工作的表哥发了短信,他们才会这么快地赶来。我说我明天去看看她,她摇摇头说她明天还有事要办,让我后天过去,接着就下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