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晓雨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我于是到网上去找。她空间里有刚更新的一篇加密日志,我输了密码进去后贪婪地读了起来。
“单位派我去省城开会,虽说来回只有两天时间,可是我心里是多么激动啊!他就在省城学校学习,想到马上就要和他见面,我的心都快要蹦出来了。一大早我上街在五福超市里买了一件纯白色的蕾丝镂花睡衣,又到理发店换了个新发型,项链、耳环、戒指统统取下放到抽屉里。幸运的是,李国出差不在家。我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洗过,在洗掉身上的污垢后,我觉得自己脱胎换骨,纯净如新。我要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献给他,干干净净地交给他,快快乐乐地还给他。那大红色的胸衣,洋溢着婚礼的喜庆色彩;那洁白的睡衣,犹如象征贞洁的新娘子婚纱。多少年了,我不一直盼着有这么一天吗?我要做他的新娘,哪怕只有一天。‘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和我就是天上的牛郎织女,虽然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曾戏言我俩今生相遇相知就是为了证明世间有柏拉图式的爱情,可我知道,灵与肉就如同光与火、音与琴、香与花,只有二者的结合才是完美的、和谐的、理想的。‘与其在县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哪怕如流星,为这灿烂的一瞬会牺牲掉整个的生命,我也渴望着燃烧自己,绽放自己,就让我美丽地坠落吧!这飞迸的激情和甜蜜的痛苦将在天地间写下璀璨的诗行,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吧!”
“我出发后给他发了短信,到省城下了火车没见到他,电话也打不通,只好先去开会。开完会后,我在附近的理发店又盘了个头,理发店的女老板真会说话,问我是不是要做新嫁娘了。我说我都三十多岁了,她说看不出来,以为我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我知道她哄我开心,可是心里还是甜丝丝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也许是上课吧!我又给他发了短信,让他来我住的宾馆来找我。一直没有他的音讯,我急得要发疯,难道是他不愿和我见面吗?”
很难描述我此刻的震撼和复杂的心情,我为自己拥有这世间最纯最真最深的爱情而激动不已,也不能不为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相见而万分的遗憾。就如浩瀚的星空里有两颗星星,经历无数次虔诚的祈祷,直到等待了亿万个年头,才迎来一次美丽的交会,然而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颗星星眨了一下眼,于是双方又消逝在茫茫的太空。
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也许命运的这种安排自有它的道理。萧伯纳曾说过,人生有两种悲剧,其一为欲望难遂,另一为欲望得遂。如果真的相见了,我能对得起自己无辜的妻子吗?万一李国知道了,她岂不又要受苦了。更为重要的是,那样的话,她在我心目中女神般的形象就会轰然坍塌,不复存在,而为此我已经苦心经营了十多年。记得在学校时,我曾因误认为她和几个男子同时谈恋爱而指责她,认为她不够专一,破坏了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人是需要信仰的,为什么那些宗教徒生活得平静而快乐,从没有烦恼和痛苦,即便面对死亡也能坦然从容。信仰就是一个人的精神支柱,有了它,便足以应对人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我没有宗教方面的信仰,但对她却有一种近乎宗教般的虔诚。我之所以能够对她持久地保持熊熊燃烧的爱的火焰,正是因为我把她作为爱神来供奉,作为美神来膜拜。我为她无数次献上我爱的颂歌,我愿做她人世间卑微的仆人,不去奢求她的恩惠和眷顾。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一旦占有了她,我还会对她一往情深吗?雾中花,云中月,因其朦胧神秘而最为诱人,我又何必揭开神秘的面纱,破坏这极致的美感呢!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此刻的收手,停驻脚步,也许倒铸就了永久的美好。从此一滴泪凝成琥珀,在永恒的时光里熠熠生辉。然而,这些冠冕堂皇的道德说教、天花乱坠的搪塞之词不足以安抚我着魔的心,我仿佛看到,上帝和魔鬼是怎样激烈地争夺我可怜的灵魂!
“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楚王能够与巫山神女私会,我怎么就不能和现实生活中的“女神”幽会呢?“出画阁,向书房;离楚岫,赴高唐;学窃玉,试偷香;巫娥女,楚襄王;楚襄王敢先在阳台上。”《西厢记》里张生在书斋约会心中的玉天仙崔莺莺时也这般自比楚襄王。一想起她玫瑰花瓣似的红唇,便神仙也耐不住要软玉温香抱在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那将是多么甜蜜诱人的春宵一刻啊!我就是如此地浮想联翩,可猛然醒悟到一切都过去了,空落得哑然一笑,泪雨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