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田夏沙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点滴。
他望着天花板,那只壁虎不见了,有两只蚊子趴在天花板的壁灯旁。田夏沙想起了钱芳兰的一句话,那是钱芳兰讽刺姚丽菊和彭石头的。彭石头和姚丽菊俩人工资不低,每月近万元的收入,彭石头却经常在小区捡矿泉水瓶,捡到上百个后还要和姚丽菊二人找辆平车,亲自将这东西送到十几里外的破烂收购站。钱芳兰就给田夏沙说,这夫妻二人还要在蚊子的大腿上砍二两肉呢。想到这里田夏沙就想笑,又怕笑起来头晕,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田夏沙问田轶:“不知案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田轶说还没和小郭联系。
田夏沙又问:“昨天那个电话号码查出来了吗?”
田轶说她正在联系小郭询问情况。
田九把放在田夏沙头上解冻的矿泉水瓶取下,又换了一瓶刚从家中冰箱中冻好的矿泉水瓶放到他的脑袋上消肿。
田夏沙对田轶说:“你再打电话催问一下公安局,怎么还没动静。”
话没说完,进来了两个年轻人,自称是玉门派出所的,并拿出了警察证件和前天晚上的电话报案纪录要他们看。还要田夏沙介绍案情再重写报案材料。
田夏沙让他们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正要讲话,白队长和小郭也进来了。田轶告诉白队长和小郭,说这二人是玉门派出所的。
白队长说,你们是玉门派出所的,真不负责任,人家早就报案了,为什么当下不来现在才来。
二人忙从椅子上站起。站的整整齐齐,低着个脑袋,其中一人说:他们没到所里报案,只是打了个电话。今早市局赵副局长来电话训了所长,所长打发我们来了。
“你们认识我吗?”白队长沙哑着嗓门。
“你是西河局重案队的白队长,大名鼎鼎,怎能不认识。”
“好啦,回去告诉你们所长,这个案件我们破,让你们破案饭菜早凉了。”
二人说好,赶忙离开。
小郭开始介绍破案情况。那个电话我们认真查过了,是玉门的派出所所长的。当时110指挥中心也给玉门派出所去了电话,并告诉了田处的手机号码,让他们联系。
小郭也跟着厅机关人对田夏沙的称呼,喊他田处。
小郭接着说,谁知田处接了电话后说他没有报案,人家也就没来。
白队长说,查了半天查到我们人身上了。田处也太小心了,也太胆小了,耽误了最佳破案时间。
田轶不饶人,说:“我后来亲自给玉门派出所去过电话,他们也没来人还让我们第二天再去所里报案。”
白队长仍是沙哑着嗓子,说:“田处再谈谈1号晚上受害的情况吧。你当时看清打你的人是什么样的,多大年龄?”
田夏沙又开始讲述,小郭纪录。
“那天晚上,大约九点过一些,我和厅里搬迁的同事吃完饭回家的路上。走到离饭店一百多米的地方。就是刚刚过了后北屯那个路口,走到了一棵小槐树下,突然有人喊我名字,我急忙应答并上前准备和那人握手,一刀子就向我头上砍下……”
白队长打断了田夏沙的话,又问:“看清打你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田夏沙躺在病床上不敢动脑袋,只能老老实实平躺着。回答:“没有看清。那个地方的路灯太暗,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人有30多岁的样子,长得不到一米七高,大概就是这样了,穿着红白道道T恤衣,脑门上头发不多。
“哪里口音?”白队长还是沙哑着嗓子。
“就喊了我的名字,没听清。不象本地口音。走的时候还喊了一声撤。”
“一共多少人?”
“六、七个。”田夏沙回答,说起话来很艰难有些漏气。
白队长站起身走到病床前,仔细地观察田夏沙,又问:“你的前门牙怎么没了?”
田夏沙说:“两颗前门牙也被歹徒踢掉了。”说完又抿了抿嘴。
白队长说:"这样案情就大了,不光是在头上砍了八公分的口子,还有两颗大门牙,这样吧,小郭,让他补充个报案材料。”
小郭就让田轶再写一遍报案材料。田轶说怎么写,小郭说你写吧我给你说。
写完报案材料,让田夏沙看过说是没什么问题。小郭让田夏沙签字按手印。
小郭将带着的印泥送到田夏沙的手边,田夏沙稍稍抬了抬身体伸出右手按了手印。
白队长又开始问话:“田处,小区的非法建筑物是什么人建设的?你把这些情况也说说。”
田夏沙说话还是漏气:“不清楚,我也没问。只是业主们反映有人建设了三层楼的楼房,盖在小区的大门旁,挡住了开车的视线,损害了业主的利益,这才找我出面制止。我也是气愤不过,找了执法队把这些建筑拆除了。”
白队长听得很认真。
听完了这些话,白队长对田夏沙和他的家人说:“你们放心吧,我尽快安排人侦察是谁盖的这楼房。这案子简单,好破。”
白队长领着小郭走了,田轶和田九把他们送到门口,返回来对田夏沙和他的夫人说,你们放心吧,人家重案队破的都是杀人放火绑架大案,这小案太容易破了。”
田夏沙抿着嘴,说但愿如此。
田九又取了瓶冻成冰块的矿泉水放在田夏沙的头上,换下了那瓶消了冰块的矿泉水。
点滴还在“滴答滴答”地慢慢流动。
田夫人又把田夏沙身上的被子整理整理,对他说:“你睡会吧,都中午一点多了,睡起来再吃饭。”
田夏沙闭上眼睛,慢慢进入睡眼状态。田夫人和田九田轶开始吃买来的盒饭。
“让开让开。”一阵急促的声音随着推门声进来了,几个民工把一个缠满繃带的人抬到了另一个病床上,那病人不断地大呼小叫着。
田夏沙睁开眼睛一看,病房里涌满了人,还有个30岁左右的黄头发女人在哭叫。田轶不高兴了,说:“哭啥了,别哭,我爸正睡呢。”
黄头发女人不敢哭了,不断地抽搐。
田夫人问另一个人:“怎么啦?什么病人?”
“电打的。”送病人的人说:“矿上的变压器有些问题,让他上去拉闸,不想一下被电击了,两只手烧焦了,人也从电杆上摔下来了。”
“他是电工?”田九问。
“不是,临时让他上去的。”来人答。
医生进来了,护士也进来了,给电打的病人忙着检查忙着输液打吊针。
病房里乱糟糟的。医生说过一会还要来一个出车祸腿被压断的病人,那人正做手术。说话间,又进来一名护士和二位中年妇女,忙着整理另一个病床,换床单换被褥。
四个人的病房,只清静了一天多,又进来了电击的车压的病人,田夏沙感到特烦恼。
病房里人来人往,乱成一片。被电击的病人不时痛苦地大呼小叫着,腿压断的病人还没进来,他的朋友们正忙着给搬运住院的用品,水壶、尿壶、还有床单、被褥,还抬进来一张折叠床,说晚上陪侍病人用。
田夫人问:“你们忙着整理床铺,他的家人呢?”
“在手术室门外等待做手术。”收拾折叠床的人应答。
病房里热气腾腾。特别是那几位从矿区过来的人,身上的汗臭味一股一股地冒出,特别刺鼻。
田夏沙热得受不了,只好掀了身上的毛巾被,换了条床单盖到身上。
孔然梅和成天夫妻俩带了一篮鸡蛋和一大铁盒饼干来看田夏沙了。
田夏沙说:“中午你们也不午睡,谢谢你们。”田夏沙说话还是走风漏气。
成天低声对田夏沙说:“裸体冠军的哈巴狗咬了然梅了。”
“裸体冠军?什么意思。”田夏沙不明白。
成天就给他讲了两个厅机关早上比赛游泳,彭石头在水中掉了裤衩的事。田夏沙听完又想笑,怕头晕起来难受就强忍着。田夫人和田轶田九都笑了。田九笑得山摇地动,把照护电击病人的那些人也惊得不知发生了啥事。
孔然梅发话了,尽量压低声音:“我和成天看完游泳赛回到家时,见裸体冠军家的哈巴狗在单元门口啃骨头,我上去叫了一声,那狗就掉头咬我了,我边跑边提起裙子,那狗冲上来在我的小腿上咬了一口。还好,裙子没咬住,这裙子一千多块呢。”孔然梅说着提了提那条花格裙子。
成天插话,道:“人要紧,裙子咬破了再买一条嘛,人咬了就遭罪了。我们刚找医生打了防狂犬病疫苗针,说是要打一个多月。”
“每天都打针?”田夫人问。
“隔几天来一次,一共打五次。”孔然梅说着又提起裙子让田夫人看伤口。伤口已经包扎了,据说被狗咬破了,还流了血。
正说的热闹,彭石头和姚丽菊进来了。夫妻二人是听了邻居们讲的自家的哈巴狗咬了人,就急忙来医院找孔然梅了。
彭石头一见孔然梅就连声说对不起。姚丽菊说那哈巴狗是畜牲不是人,请成天和孔然梅多原谅。说着话又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往孔然梅手中塞:“这是给你赔偿的医疗费,拿上,拿上。”
孔然梅拒绝了,成天一把夺过钱又塞进姚丽菊的口袋里。
田夏沙对彭石头说:“石头,你家的狗乱窜乱尿乱拉屎,邻居们都有意见,现在又乱咬人,以后可要管好啊!”
彭石头低着头,说:“狗吃东西时是不能乱逗的,一逗就咬人。我在家也被咬过。”彭石头说到这里,突然扭转话头,有些神秘地对田夏沙一家人说:“厅里要发新一代身份证,我改名字了,不叫彭石头了。这名字太土太难听,凭这名字就当不了处长。我改彭青童了,显得年轻大气。”
田夏沙笑了。田九和彭石头开玩笑:“叔叔,你叫彭布什彭普京不更好吗?布什是美国总统,普京是俄罗斯总统。你叫哪一个都显得大气,有世界名声,是世界名人。”
彭石头在田九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也敢开叔叔的玩笑。”
一阵热风从窗户刮进来了。
九月的风,凝重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