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天城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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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田夏沙平躺在床上,看着护士给吊瓶中的液体中注射治咳嗽的针剂,不知为什么,田夏沙今天又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医生检查后说是要在吊瓶中加治疗咳嗽的药剂,于是这位年轻的女护士就来了。

女护士手腕上的手镯不时地闪着绿光,田夏沙又看了看护士白大褂胸前的胸牌,知道她叫武轶,就笑着说话了:“这个世界太奇了,太妙了。我的女儿叫田轶,你叫武轶,同名、同名啊。”

护士也觉好奇:“你家姑娘也是这个轶字。”武轶正收拾针管,一手指着胸牌上的轶字问到。

“是啊,完全一样。”田夏沙还没发言,田轶却开口了,说:“该咱们是姐妹,老天安排的。”回头又说田夏沙:“爸,你少说话,走风漏气的,缺了两个大门牙,也不怕别人笑话。”

病房中人来人往,看望病人的人护理病人的人络绎不绝,就象赶集就象庙会就象正月十五闹红火。田夏沙见这杂乱的样子又开始咳嗽,那个黄头发女人问田夫人:“嫂子,这位大哥多大啦?”

“50岁了。”田夫人想理不想理的说。

“50岁了?不象不象,看他那张娃娃脸,看他柔和的目光,顶多看个40岁。”黄头发说到。

田九和田轶听了这话对视一笑。田轶说:“你还知道柔和的目光,看来你是个文化人。”

韩宝宝和钱芳兰进来了。韩宝宝放下手中的花蓝,坐到了田夏沙床边,钱芳兰拉着田夫人的手互相问候着。

田夏沙又开始走风漏气:“宝宝,你的工地那么忙还来看我。你可给我们厅立了大功了。没有你,哪有我们的新办公楼。”

韩宝宝不客气:“田处这话说对了。你们厅当初要盖办公楼,还要把盖楼的工程给我呢,是我建议你们厅把征用的土地置换了这座楼房,也是我忙前忙后给你们跑的手续,你们到新楼办公当然要感谢我。”

田夏沙问韩宝宝:“听说我们也出了五千多万啊。”

韩宝宝看着田夏沙走风漏气没有门牙的嘴巴,觉得有些可笑,却又不能笑出声来,说:“是啊是啊,各出各的差价啊,谁也不能吃亏。田处,听芳兰说你们厅贾厅长要为你们在办公楼后盖宿舍楼了,这下有大房子住啦。”

正说着,白队长领着小郭几个人进来了。白队长一看没有坐的地方,只好站在床边,对田夏沙说,我们到你们小区,找姓韩的和姓付的询问案件的事,俩人刚开始都不愿提这事,说是怕挨打怕半夜有人敲门,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人家才开口了,说是曾听盖楼房的一个姓贾的人说,老板计划打那个姓田的,姓田的让执法队拆了刚盖的楼房。”

小郭插话,这个姓贾的你们见过吗?

“姓贾的,叫什么?”田夏沙还是走风漏气地问。

“叫贾启甲。白头发,三十出头。”白队长说。

“是他?”田夏沙脱口而出了。田轶田九也傻眼了。

“认识?”白队长问。

“昨天来过医院看望我,说是我的老亲戚,想给村里要打深井的款。”田夏沙尽量咬准每一个字。

“那天晚上是不是他打的你?”白队长又问。

田夏沙想了老半天,摇了摇手,说不象,不象是他。

“你知道贾启甲现在干啥吗?”白队长又问。

“不知道。”

“他现在正给你们厅的办公楼拉建筑垃圾。我上次记得告诉过你,在你们小区非法建楼房的人就是给你们厅建房的老板,明白了吧?”

田夏沙不敢点头示意,他怕点头引起剧烈的头晕,只是抿着嘴“嗯”了一声。

韩宝宝忍不住插话了,说:“这个吴老板,你也不看看田处是什么人?处长,处长你也敢打。”

白队长听了这话,严肃地对韩宝宝说:“韩老板,这案没破以前,你一定注意保密,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钱芳兰忙给丈夫打圆场:“不会的不会的,这道理我们都懂。”

“好,先谈到这里,我们还要执行其他任务。”

白队长领着小郭他们几个走了。走的时候,小郭对田轶说,有事就给我打手机,别忘了。

白队长他们刚走,韩宝宝也要走。他看了一眼钱芳兰,然后对田夏沙说,田处休息吧,我们也走。说着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封,交到田夏沙手里:“一点小意思。”田夏沙不收,韩宝宝就将信封放到床头,然后喊上钱芳兰就走,田夫人拿起信封追到门口硬往韩宝宝手里塞,韩宝宝急忙躲开拉着钱芳兰进了电梯。

电梯关门了,韩宝宝和钱芳兰走了。

回到病房,打开信封,里面放了三千元钱。田夫人说:“这个韩宝宝,真是的。”

田夏沙抿着嘴,尽量减少走风漏气,说:“拿来了,就收下吧。”

病房里说话声不断,黄头发女人不时唠叨着,说现在没钱别想看病,住院后花钱就象流水一样真让人受不了。

田轶从窗户里向楼下望着,她看见了彭石头进了门诊部,回头对田夏沙说:“爸,彭石头叔叔不知得了啥病,去了门诊部了。”

田夏沙说:"彭石头身体好着呢,可能是感冒吧,眼下快到夏秋交接了,感冒的人会多一些。”

其实,这几天还是很热。

田夫人去病房楼下的食堂买饭去了,回来的时候碰见了彭石头,彭石头跟着她看望田夏沙了。

彭石头进了病房坐到田夏沙的病床上,说:“这里太乱了,哪能休息好,拆了线就回家吧,何必受这份罪。”

田夏沙没理他的话茬,问他:“你刚才去门诊了,得啥病了?”

“没病,我这身体还会得病。”彭石头否认去了门诊。

田轶说:“我明明看见你进了门诊嘛。”

彭石头有些发愣,回头一想,又说:“是的,是的,是去看望一个同事,他在检查身体。”彭石头也会说谎话。

田九看着彭石头胸前挂着个哨子,有些不明白。问:“你胸前挂哨子,想当篮球比赛的裁判员?”

“不是。”彭石头神秘起来了:“你们猜猜吧,猜对有奖。”

田轶说是要做体育比赛的运动员。

田九说是要做单位早上做操的喊号员。

彭石头摇着脑袋得意起来:“不对,不对。我告诉你们吧。马路上汽车和自行车太多,我骑车子不方便,拥挤时就吹哨子,他们一听哨声就躲开了。”说完自己就先笑了。

田夏沙问他最近忙什么?彭石头说找关系争取当副处长,要当处级领导,首先要有个好身体,你看我身体多棒。彭石头说着拍了拍胸膛。

“是啊,现在的事不找关系没有关系根本办不成。”田夏沙说话时又要走风漏气了。

“有了关系还要送还要跑,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彭石头打断田夏沙的话,说:“我们那个厅新来的丁城厅长特别喜欢古董,谈起古董来一套一套的,你说有意思吗?领导嘛,就怕没爱好,有爱好咱就投其所好。我准备抽空去古董市场淘几件宝去,送给这个丁城厅长。”

丁城,这个人田夏沙听说过。这个人在天城市的收藏界有些名气。田夏沙喜欢字画,常去古玩市场,常听人说起省政府的丁城副秘书长,这个人现在到了彭石头的厅机关当厅长了。

田夏沙说:“丁城也是,省政府副秘书长当得好好的,当啥厅长啊,操那么多心。他又喜欢收藏常去古玩市场,这能把工作干好,没意思、没意思。”

彭石头说有意思,当厅长有意思。

田夏沙说没意思,太操心,出了事吃不了兜着走。

彭石头说,现在当官的有几个不是在混。都在混,负责任的人太少了。

“有意思和没意思就是生活。”田夏沙抿着嘴皮说。

彭石头还说:“田处,最近你们厅里流传着一段顺口溜,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

“我告诉你,姚丽菊的嘴,卫安竹的腿,田夏沙的牙齿钱芳兰的鬼。”彭石头边说边笑。

田夏沙笑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姚丽菊说话粗嗓门从来不饶人,卫安竹成天跑省委跑省政府跑领导要官,跑会议跑展览跑人多的地方展示自己,我田夏沙刚缺了两颗牙齿也被人编进顺口溜了,钱芳兰做事偷偷摸摸让人猜不透心事。你别说,这个顺口溜编得不算离谱。

那个戴手镯叫武轶的护士又进来了,说是要给田夏沙屁股上打针。

彭石头站到了一旁,眯着眼睛盯着武轶的脸蛋。武轶的大口罩把半个脸蛋遮住了,只露着两只圆圆的黑黑的的闪着清亮光芒的大眼睛。

针打完了,武轶端起打针用的盘子走了。彭石头目送着她偷偷的笑,还对田夏沙说:“这个小护士走路就象风摆柳,好看,好看,真好看。”

彭石头又嘻嘻一笑,逗得田轶田九也忍不住笑了。

病房里还是太乱。

田轶的手机响了,是小郭打过来的,说是把贾启甲传唤了,刚带到重案队,马上就要询问情况了。

彭石头要走了,彭石头就学着领导的样子和大家招手。

彭石头没有进电梯,彭石头直接下了楼梯。

田轶和田九急忙到窗户边望去,只见彭石头出了住院部的门后就推起了放在车棚的自行车。

彭石头骑上了自行车吹起了哨子,路两旁的人急忙闪开给他让路。

黄头发的女人问田夏沙:“刚才看你的那人也是厅机关的领导?”

田夏沙说:“怎么,不象吗?”

“不象,一点都不象。领导都是魁梧的个头。看他长得那么低,我看还没我高呢。看他那样子,和我们煤矿工人没有区别。”黄头发又说:“这种人肯定不是领导。”

“你说对了。他能当了领导,当了处长,全世界人民都当上处长了。”田夏沙也看不起彭石头,田夏沙说:“他老婆和我在一个单位,他老婆是处长,他老婆也看不起他。”

正说着,彭石头又进来了。问田夏沙:“说啥呢,说得这么热闹。”

田夏沙忙说:“我们胡说些闲话,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彭石头说:“忘了告诉你了,我认识这里的医生,他是我的老乡,需要不需要我替你拉拉关系。另外,我家的狗快下崽了。”

田夏沙说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

彭石头又说:“你看我的身体多棒。我们丁厅长说了,要当处长首先是政治可靠,身体健康,大本文凭。这三条我一样不缺,每个都是硬邦邦的。”

“你不是初中毕业就当兵了吗,哪有大学文凭?”田夏沙问彭石头。

“田处,你可不敢这么说,影响我的前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全市哪个厅机关还有初中毕业生。”彭石头继续说着:“我参军前是初中毕业生,后来上了党校的本科,是本科文凭。田处你可要牢牢记住,以后见了人要说我是大学生。”

“记住了,一定宣传你政治可靠,身体健康,大学文凭,一定宣传你这吉祥三宝。”田夏沙说话走风漏气,仍坚持咬准每个字。彭石头说:“我想给你找找医生走走关系,你说不用了,那我就不好意思了。”说完招了招手出门了。

田轶忙让田九和田夫人到窗口往楼下观望。不一会儿,彭石头出了住院部的大门从车棚推出了自行车。

彭石头一手握着车把一手将挂在胸前的铜哨送进口中。

彭石头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

“嘟嘟……”的哨子声惊得马路两旁的人慌忙给他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