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市的九月,热得出奇。
末伏过去好几天了,秋“老虎”仍在吐热气,擦一根火柴就能燃起火焰来。
热气旋转成一股又一股的狂风,吹着尖利的口哨,在冒着蒸气的大地上打着滚儿、蹦着高儿,疯疯颠颠地跳着、吼着。道路两旁大树上的绿叶也有了苍老的褶皱,在这个岁月里仍然高扬着绿色的生命。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9月1日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这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风却在不停地吼叫着。厅机关的人们忙着开始搬迁,要从旧办公楼搬到新买的十五层办公楼了。
新办公楼座落在离玉门河公园不远的晋汾大街上。远远望去,就象一座城堡,高大耸立,是这条街上的代表建筑。
田夏沙显得很高兴,眉宇间飞扬出一股喜色。在厅机关工作二十多年了,终于从那座陈旧的破烂的小三楼里搬出来了,搬到了一个窗明几净居高临下的新楼了。
搬家的大车一趟一趟的跑着,田夏沙和自己的同事也是一趟趟转运着东西。
晚上九点多,天城市灯火辉煌。
搬完家后,田夏沙和姚丽菊、孔然梅还有钱风兰、卫安竹,这四个被厅机关称作“梅兰竹菊”的同事们笑着互相祝贺,说是终于鸟枪换炮了,说是终于要在大气派的办公楼里办公了。
这时候霍杏木也进来了。裴灿花跟着也进来了。她们二人还没落座,只听得一阵笑声传来。笑声未落,胡玉草和薛艳树也进来了。
这四人都比“梅兰竹菊”小十岁左右,厅机关的人们就按她们名字的后一个字,称她们四人是“花草树木”。
田夏沙心情很好,说是要请大家去厅机关对面的海鲜楼吃饭。梅兰竹菊、花草树木拍手叫好。正在这时,人事处的眼镜处长也笑着进来,打断了田夏沙的话,说:“这顿饭不用你请,由处里报销。大家尽情地吃吧!”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惹得别人也笑起来。
下了电梯,大家还是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八位女人就象八朵开放的鲜花,那五颜六色的花裙子在大厅里旋转,香水味不断地扑鼻而来。田夏沙和眼镜处长感到有些刺鼻,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正在这时,孔然梅的手机响了,等她接完电话后,田夏沙问她是谁来电话有何事?
孔然梅一边往挎包里放手机,一边说,是成天来电话问她为啥还不回家?她告成天说厅机关搬家,吃完饭再回。
田夏沙听完了孔然梅的话,对眼镜处长说:“你看几位女将的老公都在家,让他们全来吃饭吧?”
眼镜处长说:“我早有这个意思,怕她们不给面子,全叫来吧!”
大家一阵欢呼后,纷纷给自家的老公去电话。
孔然梅和姚丽菊的丈夫在另一个厅机关里工作。一会儿,孔然梅的丈夫成天和姚丽菊的丈夫彭石头相跟着来了。钱芳兰的丈夫正在工地上,说是一会到。卫安竹的丈夫王选金在另一个厅里当处长,说是正在接待客人,等喝了两杯酒后就赶来了。
海鲜楼和厅机关只隔一条马路,门口放满了各种小车。田夏沙领着梅兰竹菊花草树木上了二楼的包间,坐好后每人点了一个菜,能坐十六个人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海鲜。大家吃着喝着笑着,不一会儿两大瓶汾酒喝了个精光。大家正在碰杯,王选金满脸红光地进来了,田夏沙急忙让他坐到先前放好的坐位上,然后说是要罚他迟到酒。卫安竹急忙站起来,笑着央求田夏沙:“田处,王处长刚接待客人喝了酒,过会还要开车回家,别让他喝了。”
田夏沙在厅里当副调研员,这个职务是个副处级别,大家就叫他田处。王选金是另一个厅机关的宣传处长,虽说和卫安竹是夫妻,卫安竹无论在家里还是单位都叫他王处长。
王选金满脸通红,拿起酒杯仍然要喝,彭石头一看这架势也来劲了,站了起来对田夏沙说:“咱们一起干!”
姚丽菊不高兴了,对彭石头说:“你见酒就醉,刚才喝不少了,还要喝!”
彭石头不说话了,急忙坐下。
大家开始给眼镜处长敬酒。眼镜处长说我滴酒不沾,就以茶代酒吧。
喝完了酒,吃完了饭,大家欢呼着离开了海鲜楼。这时候,钱芳兰的丈夫韩宝宝开车过来了,田夏沙问他为啥才来?韩宝宝说自己包工程,工地上的事处理好才能来,请大家原谅。说完就坚持着要送眼镜处长和田夏沙他们回家。
田夏沙喝了两杯酒,特别兴奋,坚持要自己走回家。说是这里离家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走路能够锻炼身体,走路能够走出风采。
大家就七嘴八舌和他告别,并一再叮咛他注意安全,平安到家。
田夏沙笑了,说:“晋汾街灯火辉煌,马路平展,刚刚入夜不到晚九点,有什么不安全要注意?放心吧,放心吧。”
天城市的夜晚真的很迷人。晋汾街两旁的人行道上,到处都有纳凉的人。不远处的路口还摆着几个烧烤摊子,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田夏沙心情很好。明天就要到新办公楼办公了。他的办公室在11楼,下午搬家时他曾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户前极目远望,他看到了广袤的天空,看到了星罗棋布的楼房,看到晋汾街上川流不息的小车和人行道上的人流。他的心胸也感到无比开阔和高兴。今后就要到这里办公了,天城市的无限风光也要尽收眼底了。
田夏沙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过了路口,走到了一棵槐树下。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便回头答应了一声,一把砍刀在他眼前一闪,倾刻间就落到了他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模糊了他的双眼。
田夏沙重重地倒在了地下。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什么人伤害我?我一定要认出他。想到这里,他便挣扎着站起来。还没有站稳,又一刀砍了下来。
田夏沙倒下去了。昏迷中,他觉得有六、七个人在他的身上乱踢乱踩,还有人在他的嘴上踢了一脚。他正想拼命地睁开眼睛,却听到了“撤”的声音。
那声沉闷的“撤”声刚落地,打他的六、七个歹徒便一溜烟地跑散了。
鲜血染红了田夏沙的衣衫,也染红了他身旁的柏油路。
昏迷中,田夏沙觉得路人正川流不息,还不时地听见人们的议论声:“唉,不知得罪什么人了,打得不轻啊。”
鲜血仍然在流。田夏沙多么希望有人扶他起来,更希望有人报警给110去电话,给120急救车去电话。
没有人行动。过路人还是在议论,还是不时地从他身边急促走过。
田夏沙从痛苦中站了起来,看见身旁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车。他挣扎着捂着头上的伤口走了过去。
鲜血从田夏沙的手指缝里不断地流着、流着……
田夏沙走到了小车旁,看见车内坐着两个人,立即央求他们给110报案,二人看了他一眼,急忙把车开走了。
田夏沙无可奈何,一屁股蹲在了地下,一手捂着流血的伤口,一手从衣袋里掏手机。还好,歹徒并没有拿走手机。
田夏沙从粘粘糊糊被鲜血浸透的衣袋中艰难地掏出了手机,又艰难地拨通了110的电话,又十分艰难地说道:“我被歹徒打伤了。”
接电话的是一位女民警,问了田夏沙被打的位置,又问了需要不需要120急救车。田夏沙还是很艰难地作了回答。
110告诉田夏沙,警车和救护车马上就到了,请他耐心等待。
鲜血还在流,疼痛难忍。田夏沙硬是忍着痛苦,又急忙给家中去电话。还好,他的夫人和儿子田九女儿田轶三人都在家看电视,放下电话后就急忙向这里赶来。
正在这时,田夏沙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手机中传来一位中年人的声音,你报案了?
田夏沙怕是歹徒打来的,慌忙说没有没有。
警车鸣着警笛开来了。
120救护车也开来了。两名女医生匆匆跑下车,快步到了田夏沙跟前给他包扎伤口,然后扶着他上了车和警车一起鸣叫着驶向了晋河桥东边的市医院。
到了医院,救护车的医生把他扶到了急救室门外的椅子上,然后让他掏了50元人民币,又让他在急救单上签了字就走了。
110的三名警察也让他在出警单上签字。
田夏沙捂着头,说:“你们快去看现场,快去走访周围的群众,快抓歹徒吧!”
民警中的一个小年轻人低声对田夏沙说,你明天自己去玉门派出所报警吧,你被打的地方是他们管辖的范围。
这时候,田夏沙的夫人和孩子都赶来了。他们一看浑身鲜血的田夏沙,都止不住地哭起来。警察安慰了几句,又给急诊室的值班医生交代了几句话,就开着警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