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夏沙真的有些忘乎所以了。牛得田要用他了。虽说牛得田自视甚高,经常在下级面前显示自己的优越感,好似让你知道和他交往是给你面子,是看得起你。好让你明白他牛厅长和你不是一个档次。牛得田好自以为是,无论讲什么话都要显出自己的英明伟大。田夏沙就看不惯牛得田这些作法。为了当处长,他只得极力讨好,百般趋奉,甚至出卖钱芳兰讨得牛得田的欢喜,牛得田真的信任他了,还要让他当宣传处的处长了。
田夏沙盼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
尽管田夏沙这几天总是失眠,急于等待厅党组公示对他的任命决定。在煎熬中等了两天后,这天上午,厅机关的小黑板上终于出现了正处人选拟任职务的第二轮公示名单。名单上介绍了田夏沙的年龄籍贯参加工作时间和学历等情况,以及拟任宣传处处长的说明,同时公示了其他三位同志的情况和拟任正处长岗位的说明,姚丽菊榜上有名也在其中,拟任后勤处的处长。
卫安竹落选了。公示上只字未提。
田夏沙看了公示后,尽量压抑住兴奋的心情,表情上极力保持平静,来到了姚丽菊办公室。
姚丽菊坐在椅子上嘴里哼着一首歌,田夏沙进来了她也没停住哼着的小调。
田夏沙耐心听了两句,也没有听出名堂来,又听了两句这才听出姚丽菊粗重的五音不全的嗓门里哼出的是宋祖英的歌曲《今天是个好日子》。
田夏沙说姚丽菊:“姚主持的称呼终于结束了,从今天起改称你姚处长。”
姚丽菊兴奋不已,用歌曲的音调回答他:“早就该叫姚处长了。”其中处长的两字拖得很长,有四拍以上。
田夏沙真烦姚丽菊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音调,像杀鸡像擦锅像断了弦的胡琴,忙打断她的歌声说:“姚处长,公示时间为十天,这十天只要平安无事,处长的宝座就是你我的了。”姚丽菊停止了哼着的歌曲,十分自信的说:“田处长放心吧,杨副省长在抗洪救灾中为救人壮烈牺牲了,卫安竹的靠山没有了,宣传处长一定是你的,不会含糊的。”
“不含糊?”
“不含糊!”
说话间,裴灿花进来了,说宣传处的几位小干事正在寻找田处长,表示热烈的祝贺坚决的支持和拥护。田夏沙听了这话心里很舒服,田夏沙爱听这话。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了这种舒服的感觉。紧接着,裴灿花又说一句令田夏沙惊讶的话:“卫安竹刚才在办公室猛拍桌子发牢骚还摔了茶杯,说杨省长尸骨未寒牛得田就变脸了。接着挎着小包哭丧着脸离开办公室打了辆出租车走了。”
田夏沙突然醒悟了,卫安竹不是等闲之辈,卫安竹不会就此罢休,卫安竹要迅速出手和他再次争夺处长的位置。田夏沙坚信,公示是厅党组的决定。谁也不能把它改变,除非自己犯有错误。他甚至认为,从这几个月的观察中可以断定,牛得田是个固执顽强说一不二的人,他的决定不好改变,也改变不了。
田夏沙想到这里,理直气壮的说道:“卫安竹本事再大,也改变不了厅党组的决定。党管干部,卫安竹管不了!”
裴灿花浑身上下散发着香水味儿。不会儿,喷香喷香的香水味儿就开始在房间处处萦绕。
姚丽菊一边说裴灿花身上的香水味儿真浓,一边又给田夏沙打气:“你放十二条心吧,回家好好睡觉做好梦吧。我不会相信卫安竹能改变党组的决议。”
“哇,好可爱呀。太酷了。姚处长一言九鼎,好可爱呀。”裴灿花又故意咬着舌头阴阳怪气地学着港台明星的口气说话。
姚丽菊瞪了她一眼,心里说,这种人还想当副处长,简直是糟蹋干部队伍。
田夏沙就不一样了,田夏沙说非常感谢裴灿花在关键时刻能给自己通风报信。
裴灿花显得更加兴奋了:“那就请田处在我竞争副处长的关键时刻能投一票并能号召大家支持我。田处的号召力太强了。”
裴灿花给田夏沙不断地加添兴奋剂不断地给他戴高帽子。由于她说话时前胸不断地起伏,挂在胸前的手机也在不断地摇晃。
田夏沙心里有些恐慌不安,生怕卫安竹闹出事来把他从正处的座位上拉下来,便对着姚丽菊和裴灿花撒了个谎:“哎呀,差点把大事忘了,省委宣传部找我有事,我的走了。”说完急忙出了姚丽菊办公室的门,迅速来到二楼敲了牛得田的门进了牛得田办公室。
牛得田正和眼镜处长谈话,田夏沙只得坐在外屋的沙发上等着。等了好长时间,等得田夏沙心急火燎坐立不安,牛得田和人事处的眼镜处长还在里屋说话,田夏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心里直骂眼镜处长不是东西。等来等去终于等到眼镜处长恋恋不舍地从里屋出来离开了牛得田的办公室,田夏沙这才急忙进去。
牛得田兴致极好,问田夏沙:“公示贴出去了,这下该放心了吧?”
“放心不下。”田夏沙说。
“为啥?”牛得田问。
“卫安竹看了公示后又拍桌子又摔茶杯还打辆出租车不知找谁去了?”田夏沙说完这话后加重了口气:“我实在放心不下。”
“老田,在这里我是一把手,你要相信我,这个决议是党组集体的决定,只要你没犯错误,任何人改变不了。你现在不是担心处长的位置问题,而是要考虑怎样在这个位置上发挥你的作用。”
田夏沙听了这话,说:“十天的公示期很快就会过去,十天后我会让人事处迅速将你们四人任命情况报省委组织部省直干部处备案。我作出的决定是不能更改的,这是我到这个厅工作以来的第一个决议,如果更改了,我在群众心目中的威信还会有吗?我今后怎样当厅长,说话谁还会听。”牛得田越说越来了劲:“我的决定不是轻易能改变的,你还是放心准备升任吧。另外,你回去准备一下,带上照相机和摄像机,明天随我下去一趟。”
田夏沙听了牛得田的话,心里平稳了不再发慌担心了。他特别觉得应该感谢的是牛得田明天要带他下乡,这就意味着牛得田要告诉厅机关的全体人员,田夏沙是当然的宣传处处长了。
田夏沙抖擞起精神,起身表示对牛厅长的信任衷心感谢。
牛得田非常平静,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笑容。
晚上,田夏沙心情特好,就领着夫人下楼到小区的院里散步。这天的月亮很圆很亮,旁边还有火星辉映,非常壮观,据有关资料报道,这是50万年以来火星离地球最近的一次,十分罕见又十分美丽。院子里,有人还带来小型天文望远镜,田夏沙也去凑热闹,眼睛对着望远镜看了很长时间。有人问他看见了什么?田夏沙抬起头一望,原来是孔然梅,回答道:“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一片光亮,就像手电筒照出的一片光芒。”田夏沙刚说完,旁边的人发出一片笑声,有人还说俏皮话:“不是一片光亮,是一片笑声,一片一片又一片。”
孔然梅把田夏沙喊出人群,来到草坪旁的椅子上坐下,说:“田处,卫安竹下午找了陈胜林副省长和省委秦晋山副书记,这两位领导都是分管咱们厅机关的省级领导,你可要提高警惕保卫自己啊。”
田夏沙心跳起来,表面上装得很镇定:“不怕,我当宣传处长是厅党组的决定。牛厅长说了,这个决议谁也改变不了,山崩地裂不动摇。”
孔然梅说:“田处,不能太自信了。卫安竹当不上处长决不会罢休,你应该明白这些。”
田夏沙不说话了。田夏沙心里清楚牛得田虽然对他表态很坚决,但牛得田和他的上任厅长马道远不一样,马道远是个典型的和稀泥抹光墙不愿承担责任的人,在使用干部问题上,马道远坚持以测评票数的多少决定人选,谁说了他也不听。因为马道远年龄大快退休了,马道远不得罪人,马道远就以票数多少用人。牛得田年轻,牛得田来自秦副书记身边,牛得田决不会因为提拔干部的罪秦副书记和陈副省长。因为牛得田还想升官还要在任途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对于官场上这些游戏规则,田夏沙还是比较了解的。
俩人正说着,田夏沙的夫人过来了,坐在草坪旁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还插了一句话:“当不当处长都行,老田也五十岁了,干那些还有啥意思呢?少操心多保养,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田夏沙回头说了她一句:“机关的事情你不懂。”
田夏沙的夫人不说话了,又抬头观月赏月还有那颗百年不遇的发着光亮的火星。
田夏沙又有些担心回头问孔然梅:“事情走到这一步了,你预测一下会是什么结果?”
孔然梅说不好说。
田夏沙又说,党组的决议如果改变,这在全省所有的厅机关里不曾发生过。
孔然梅却说,国家宪法还修改呢,党章也修改呢,难道一个厅机关党组任命处级干部的决议就不能改变?
田夏沙这下被说住了,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也没有了观月赏月看火星的心情,急于想喊老婆回家。
这时,孔然梅的丈夫成天走过来了,老远就喊:“田处,久违了。”
田夏沙和成天握手问好后,又接着问道:“成参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成天告诉他说,部队在裁军中裁掉了,他是昨天回来的,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等着军转办安排工作,还询问田夏沙自己去什么单位合适?
田夏沙听了孔然梅说的情况后心情一直不好,情绪十分低落,就糊弄着说了几个单位,还说孔然梅了解的情况比他多,孔然梅会给他拿主意的。
说完这些话,两家人又在草坪上的小道上散了散步胡说了一些闲话,双方回家了。
回到家里,田夏沙心里不稳定总担心随时被卫安竹把他从正处的位置上拉下来。他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拉了灯要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就起身到客厅打开电视。
田夏沙可能是凌晨三时睡得觉,六时就又醒来了,到了小区的院里转了转,回到家洗漱后吃了早饭,七点半准时下楼坐上接送车去了厅机关做好了下乡前的准备工作,他先是给照相机换了新电池新胶卷,又擦了擦摄像机的镜头,还准备了稿子和笔,专等办公室的通知后就跟随牛得田下乡走了。
八点半钟,厅办公室一位副主任找到田夏沙,还没张口说话,田夏沙认为牛厅长要出发了,赶忙挎好照相机扛上摄影机准备出门,不料那位副主任通知他暂时不去了,牛厅长今天上午有事,秦副书记的秘书要过来找他谈话。说完立马走了。
秦副书记是常务副书记,秦副书记的秘书要和牛得田谈什么呢?会不会是卫安竹提拔任用的事?田夏沙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觉得无精打采全身无力,一屁股蹲在沙发上,孔然梅进来了他也没有说话,孔然梅看他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也不敢和他说话,只是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办公桌的椅子旁轻轻坐下,连大气都不敢出。孔然梅猜想,昨天晚上告诉田夏沙的事估计是应验了,不然,老田为什么发呆成这样了。
田夏沙在沉思:“秦副书记的秘书找牛得田可能谈工作上的事不可能和卫安竹的升迁有关。也许我是杞人忧天多想了。”
田夏沙越来越烦恼,顿感浑身无力一头躺在了沙发上。
天城市的八月,树木还是郁郁葱葱。远方的龙山上,朝霞刚刚散去,朝阳同绿色的树林一起舞动着五颜六色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