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到医院的距离不长，莫都南第一次生出走了一辈子的感觉。
从后视镜里看着尹梓汐，躺在车后座上的人儿脸已经惨白，没有一点血色，一动不动，手一直捂着肚子。
这是一种巨大的恐惧，从生下来到现在这么多年没有承受过的，清楚听到了心里面什么东西断裂，衍生出一种很大的痛，这种痛已经蔓延出来的伤痕，可能是一辈子。
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次红灯，这都不重要了，车子在飞速前进的时候，一部分记忆也在飘过，从初始开始，到现在。
从她扭扭捏捏说他流氓，到说喜欢，再到说爱，这个过程不长，可是对于尹梓汐之前那些没有光明的人生来说已经够了。
她已经承受了很多，现在的伤害竟然还是曾经说要保护的人给的。
从后视镜里看着躺着像是没有知觉的木偶一样的人，心里除了怜惜还有一种深深深深的后悔，如果出点什么事……
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就是因为知道，那种恐惧才更加明显，如果真的，她该怎么承受？
如果现在这种痛能由他帮忙承受会不会更好一点，然而他不能。
在每一次受伤的时候，他没有承受，总是袖手旁观，他错了。
就在这种巨大的恐惧中，他找到了答案，为什么在她受伤害的时候他会一样痛，原因可能很简单，就是在相处中蔓延出来的感情，已经深到一定程度，一定要用那个字来概括。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的机会，只能在心里默默告诉她，坚持一下。
到医院的时候，把车停在医院门口就到后车座把人抱出来，可能是因为紧张，在碰到尹梓汐的时候手都在颤抖，浑身都有点使不上力。
在把尹梓汐抱着往医院里有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是莫都南第一次失魂落魄，在跟尹梓汐在一起之后有很多个第一次。
在无形之间，他在慢慢变化，放弃本来莫都南应该坚持的那些原则，放弃骄傲，心甘情愿陪在一个女人身边。
而她，现在因为他的原因要承受这些伤痛。
在之后的不到十分钟里面，莫都南承受了最大的冲击，看着尹梓汐被送进急救室，而他想替她承受都不行。
在此之前，他给自己的定义是有能力的男人，现在发现，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是有什么能力。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结果，等她出来，然后告诉她想听的。
只要她能平安出来。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像是永远定格在这一秒，不往后，脑海里都是回忆，都是她，密密麻麻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心急如焚。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没有要熄灭的意思，医生一个接一个往里走。
门口坐着的男人头都没有抬，进进出出的人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他紧皱的眉头，平整的西装早已凌乱，身上还有血迹。
他已经忘了手术室里的人曾对他说最不喜欢他皱眉头，这时候脑子里只有刚刚的一幕……
血就从她身下慢慢溢出来，越流越多，她紧紧捂住肚子，一只手还拉着他的袖子，脸上全是恐慌和泪水。
“疼……”
想到这里他捏紧了拳头，就在刚刚，他还为了别的女人推了她。
手术室的灯总算灭了，他浑身都松弛了一下。他坐着没有动，怕只要靠近医生就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莫少……”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直到旁边的人轻声提醒他，莫都南又愣住了，眼神在医生和手上的血迹上游离，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朝医生走过去。
“说。”
仅仅是一个字，足以体现他此刻的阴霾和愤怒，医生为之一惊，生怕说错了什么。
“尹小姐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应该休息一下就会醒，只是……”
“一次性说完。”
“只是孩子保不住了，而且这是尹小姐第二次流产，以后应该不能再有孩子了。”
“你再说一遍！”
莫都南猛的揪起医生的领子，眼睛危险地眯着，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怒的状态。
“莫都南……”
突然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太熟悉的声音，尽管呼唤他名字的语气轻的像是要溶进空气里，那么轻，他还是马上听出来。她是有多虚弱，或者说她刚刚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发出这么微弱的声音。
莫都南收回手往声源的地方走过去，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轻，生怕惊扰了她。
那是一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眼睛再没有以前的灵气，只是空洞的一片，望着他，凝聚了莫大的悲伤。
什么时候她成了这个样子，是因为他，她悲伤到他不敢靠近，她最怕离弃，他偏偏放弃了，她需要一个人承受……
莫都南走过去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放在手边轻轻一吻，望着她的眼睛，脸上是心疼。
“孩子没了。”
这句话她说的极其平静，他却听出了里面隐藏的悲伤，是多大的痛才能让她平静的接受孩子不在的事实，平静到像是什么都不要了，不在乎了，莫都南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我还记得第一次流产的时候，我还梦到他，问我为什么不要他，我回答不出来。”她缓了缓又继续陈述，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他那么小，脚步还那么快，我都追不上。”
“别说了……”
“他应该怪我，我保护不了他，那时候醒来我就躺在床上哭，我想告诉你我舍不得他，想告诉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一个人养大他，你继续陪在杜雨南身边……”
“尹梓汐！”
“可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以为你会因为愧疚对我好一点，哪怕不是因为我，我还是愿意爱你。
莫都南，爱你的那些时光里，都不敢太爱，用力一点就会万劫不复，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还爱你，只是不想在一起了。”
“你做梦！”
这句话莫都南说的歇斯底里，所有的语言都没有意义。
这个男人她从来都爱不起。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抽出手，闭上眼睛，眼泪就在那一瞬间沿着眼角滑落，那是她最后的告别。
“莫都南，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