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后悔了。
并非只因为阮心眉的居心叵测。
更因为她终究没有能为吕白做些什么能够对抗阮心眉的事,让这个女人别在处心积虑的干扰他们的生活。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是她的人生,也是吕白的。
午后的阳光是慵懒的,行人寥寥,因此连公车也慢慢的,像蜗牛一样在路上行走。四月春光好,袁青打开窗,把头探向窗外,阳光迎着她的脸照了过来,好温暖,心底仿佛有什么在慢慢融化,那是从早上开始凝结成的冰冷。
袁青回到了旅馆,吕白穿着白色浴袍,神色如常的从浴室里出来。
袁青快速、无声、关切的上下打量着男人,男人的下巴刚刚剃了胡茬,脸上脖子胸口并无任何受伤的痕迹,除了眼神有些阴郁之外,其余完好无损,身上还带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就在这时,吕白突然勾起嘴角,眼底那点阴郁也散开了,笑意隐隐蔓延至唇边,宛如在阴凉处盛开的金盏花,用精致和明亮刺破了黑暗。
“你凑了那么近,是想亲我么?”
袁青只觉得自己脸徒然变得滚烫,正要反驳,突然,男人俯下身子,香喷喷的气息汹涌而至,很快淹没了她,又退了回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唇上那热热的蜻蜓点水的一吻。
甜蜜入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直到心底。
什么阮心眉,什么继父,什么争吵,什么诡计,都不重要了,都不在乎了。
天宽地广,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可容身之处,能够遇上的人,能够倾心爱上的人却是命中注定的。
两人收拾好,便去了一趟许家。
许虎不在家,如今棋牌室和棋牌室老板娘才是他的命根子。
袁母强打着精神,在给许丰做午餐。
门铃响了好几下,许丰才从电视前挪到了门口,他从来不怕自己的姐姐,但不知为什么,见到吕白那高大精悍的身材和过分端正阴冷的俊容,心里总有点忌惮。
“妈,他们来了。”小胖子中气十足的对着厨房吼了一声。
袁母把油锅调成小火,手在围裙擦了一下,整理了下头发,便仓皇的出来了。早上和女儿的争吵还在耳边,心里是尴尬的,混乱的,生气的,却又苦涩的,不知道该怨谁,怨女儿还是怨自己,还是怨去世的前夫……
“你们来了,呵呵。”
袁青见袁母面色灰败,形容憔悴,却还在忙碌做饭,不由得一阵心疼:
“妈,饭我来做,你歇息去吧。”
“不了,饭菜都快好了,只是预先不知道你们还要来,所以没有准备多余的。”
客气,特别的客气,多余的客气。
袁青心一阵阵抽痛,终究还是她破坏了这些年的一切。
吕白无声的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慰,然后对袁母言辞郑重的说道:
“阿姨,你还是让袁青收拾吧,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袁青抬起脸,疑惑的看着他,而得到的回答便是男人成熟而迷人的一笑。
袁母愣了片刻,继而脱下了围裙,在吕白的搀扶下,去了书房。
对于这个男孩,袁母也算是从小看到大,品行端正,性格严肃,为人值得依靠,令人打从心底信赖,所以本能的照他的话做了。她就是个孤老无用的老妇,终身无所指望,能指望只有男人,不论年龄大小,多少是个主心骨。
袁母进了书房,就被吕白恭恭敬敬的送到了书桌旁的沙发上。
生平除了去世的老伴,还没有谁对她这么恭敬过,这让她有些不安又暖心。
“吕白,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啊?”
“阿姨,我前些日子和袁青正式交往了。”
“什么?”袁母的眼睛亮了,如同枯木突然逢春。
“您也知道,我和袁青认识很多年了,我脾气不算好,可袁青总是全心全意待我,而我也想真心回报她,所以我们在一起了。”
“好好好……”袁母拍了拍吕白的手,“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既能干又稳重,相比之下,青儿就差了很多。我一直觉得你也许看不上她,没想到……”
“不会的,在我眼里,她很真很好。”
“那就好,袁青是个傻孩子,认死理,不懂变通,认准一个是一个,所以,拜托你,代替我这做娘的,好好照顾她,关心她,如果将来你们能结婚,我就死而无憾了!”
“我会的,这辈子我都会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吕白用力回握住袁母的手,“袁青心里是很爱您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如果您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卢城,这会让她可以时常见到您,不用再挂心您的健康和安危。”
袁母苦笑道:
“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我放不下小丰。”
“许叔叔不是正欠着债?只要他同意放弃小丰,我就替他还债。”吕白想尽量婉转的说,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直接,再怎么遮掩,也掩盖不了这场亲情纠葛里赤果果的交易。
袁母瞪大了眼,似乎不可置信的看了吕白片刻,千言万语化作一叹:
“你许叔叔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你还年轻,还不能明白一个男人对自己亲生儿子的爱,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虽然现在他被别的女人迷得三迷五道,可是一旦要让他在钱和儿子之间选择,凭我和他生活的那么多年的了解,他绝对会选择小丰。”
吕白正想张口说些什么,袁母却径直说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选择了钱,迟早也会后悔的,到那时说不定五回三番来找小丰,弄得一家子不安生,你们也不安生,这反倒不好了……”
袁母一口气说罢,发出微微的喘息,显然身体疲弱得很,
吕白深深注视着袁母憔悴的脸上微微发亮的眼睛,片刻后,才说道:
“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如实的回答我。”
袁母目光迟疑不定:
“什么问题?”
“您是不是放不下……许叔叔?”
袁母的神情显然有些慌张,双唇嚅嗫着不知该如何应对。
吕白温声道:
“请您放心,我不会告诉袁青的,您只需回答我真实的想法,我就会按照您的想法去处理这件事。”
“我……”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王雨倩才开口道,“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我永远都忘不了在袁青她爸去世时,我们孤儿寡母独自面对生活,我望着青儿的脸,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那种天塌了似的感觉,直到许虎出现在我们娘俩面前,这日子才有了主心骨,才又能重新过下去,夫妻做久了,便不是夫妻,而是亲人,便要相互体谅包容,我又怎么能,怎么能因为他一时犯了错,就狠心抛弃他,去过自己的日子?!”
吕白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债务和工作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您和许叔叔就好好过日子吧。”
当吕白正打算起身离开时,身后突然响起袁母略显凄然的声音:
“千万不要告诉——青儿,不然她该有多么伤心,她爸爸孤零零的躺在墓地里那么些年,我都没有去看过,如果她再知道我的真意,那我就没有活下去的脸了!”
“我知道了。”吕白温和的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