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廷将车门打开，下车，带好自己的园边礼帽，整了整黑色呢子风衣的衣领，围好长围巾，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煤烟焦糊味道。刘廷快步走了过去，走到那个人身旁，咽了一口唾沫，说道：“请问。”
那个人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刘廷一眼，立即脸上现出恭敬神色说道：“齐先生……您来了。”
刘廷一听到这句话，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有几秒钟，大脑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刘廷慢慢明白过来：自己……就是……齐先生！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刘廷感到自己热血上涌，那个人看着刘廷脸颊发红，立即热情地说道：“外面冷，齐先生，您快进去吧。我去给您喊院长，她说您这几天会来。她这个时候已经醒了。请！请！”
刘廷感到自己的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自己听到的声音和看到他的表情都有些恍惚，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茫然的点了点头。那个人立即还是满脸堆笑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然后拿起扫帚，另一只手撩起长袍，弯着腰做出请刘廷跟在后面的客气手势，快步走进了疗养所大门。
刘廷跟着他走进大门正对的主楼，里面巨大的水晶落地吊灯从三楼棚顶吊下，大理石装饰的西洋风格墙壁极为奢华。吊灯点亮，光线仍然显得发黄黯淡。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涌进鼻子。那个人仍然在前面引路，快步上了楼梯，直上三楼，然后左转一直向里走，走到尽头一个对开门白色雕刻着耶稣坐在树下给信徒们步道的图案的房门，轻轻敲门，里面有女人回应的声音很柔和：“请进。”
那个人将门推开，对里面说道：“常院长，齐先生来了。”
院长声音很热情回应：“快请他进来。”同时屋内响起了走向门口的高跟鞋脚步声。
那个人回头对刘廷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刘廷这时候情绪已经平复过来，对那人微笑一下，走进去，那人在后面将房门慢慢关上。刘廷看到屋内光线很好，外面更加明亮了，屋内红木包裹的墙壁，地板，传统中式风格的大班台，一个三十出头，穿着深蓝色牡丹花纹真丝旗袍，画着淡妆，保养得很好的女人已经迎了过来，和刘廷握手：“齐先生，您是来取东西的是吗？”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从院长那边涌过来。刘廷点了点头。院长笑着说道：“请您稍等。”然后立即快步走回到大班台后面，优雅的蹲下来，屁股浑圆。将书架下面的柜门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酸枝木箱，小心地放到大班台上，说道：“这就是您的东西。您可以先点看一下，我正好外面还有点事情，我出去，您有事情随时到外面喊我。”
院长微笑，刘廷僵硬浑身不自在的站在原地，也对院长微笑。院长走回到刘廷面前，轻轻将手放在刘廷胸口位置，稍稍用力按了一下，同时再次微笑。
香水味道再次袭来。院长然后臀部轻轻摇摆着，慢慢走出去了，刘廷身后响起关门声。刘廷楞了一下，立即快步走到大班台前，看那个箱子，箱子封口上写着字：“封 刘廷亲启 齐先生”。
刘廷犹豫一下，手指握住封条拽了一下，封条被扯开，然后刘廷将箱子慢慢打开，立即看到箱子里面绛蓝色软翻毛皮包裹着一个西式磁带放音机，箱盖内侧也是同样的绛蓝色软翻毛皮做的两个袋子，每一个袋子里都有一卷磁带。
刘廷心脏狂跳一下，低头看了一下大班台上的绿罩台灯，后面电源线通到地板上一个隐藏式的插座上。刘廷把放音机拿出来，台灯插头拔下，将放音机电源接上，拿起左边卷在圆盘上的磁带，小心放进机器里，抽出磁带，缠好，然后刘廷按下了播放按钮，立即喇叭里传来沙沙的声音。
刘廷犹豫一下，立即又按下了停止键，然后快步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到房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将房门猛地拉开，空荡荡的走廊黑暗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刘廷将房门慢慢关上，扭动锁扭从里面反锁后，再次回到大班台前，还是犹豫一下，抬起手指，按下了播放键。
卷磁带的圆盘开始无声的转动起来，喇叭发出录音那种特有的背景嘈杂声。刘廷盯着旋转的圆盘，一圈一圈，一圈一圈，带子卷过了三分之一，什么声音都没有？！刘廷沉不住气了，立即按了停止键，向前倒带，倒过三分之一，再放，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刘廷迷惑起来，磁带长度偏短，明显是被从一长段录音当中抽取重新剪辑出来的，但这上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刘廷又听了一会，磁带还是没有声音。刘廷立即按了停止键，将另一段磁带拿出来，替换上去，按播放键，还是静默没有声音，向前倒带一段，播放，没有声音，倒带，播放，没有声音，倒带播放，没有声音。
接近第二盘带子结尾时，刘廷几乎已经绝望时，刘廷最后一次按下播放键，突然喇叭毫无征兆响了起来，刘廷心脏猛地一跳，听到带子里传来声音。刘廷一阵振奋，但一听到声音的内容，刘廷大吃一惊，心脏狂跳！
声音的内容是：“刘廷，我是齐先生。你已经仔细听过两盘带子了，不用怀疑，带子是空的。我怎么可能有王振森的录音？！对……我骗了鬼面人，也是为了折磨你……哈哈哈哈哈哈……鬼面人能不能报仇我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有你……刘廷！我要报复你，我要折磨死你身边所有人，我要让你生活在迷惑和控制之中，直到你查到所有过去的事情，回复你过去所有的记忆后！那时候，当你知道所有原因，如果你还有脸继续活着，不选择自杀的话！那时候，我会给你个了断！”
刘廷听到这里，感到自己的手开始不住颤抖，喇叭里齐先生声音停下来了几秒，突然再次说道：“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不能替鬼面人报仇，你也不用遗憾，至少你现在更了解你自己了不是吗？刘廷……哦对了，还有件事情差点忘记说了，这两盘带子，你不要销毁，先放在这里，我保证，你一出疗养所的大门，立即就会发现，这两盘骗人的带子，还有一个大用途！一个能救了你的大用途！等你明白这个用途的时候，那时你会第一次觉得……我对你，其实还不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咔哒，播音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磁带播放到头了。刘廷呆呆站在那里，心脏怦怦直跳，脑袋中一片麻木……自己的思维完全停止，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这样过了几秒钟，刘廷的大脑再次恢复运转，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先不要销毁磁带，还会有大用途……”这个齐先生，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要不要听他的，看下一步，还会发生什么？！齐先生下一步，还要对自己做什么！？
不论他要做什么？自己现在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就是梦游状态的自己了！自己之前处处被动，是因为自己还对自己抱有希望，有侥幸的想法！但现在，双方都已经挑明关系，自己要抓住主动！他要自己把磁带留在这里，两份空白的磁带，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刘廷想不明白。“一个能救自己的大用途？！”
刘廷的直觉告诉自己，自己再听他一次，现在自己还有什么能失去的把柄？！自己就要看看，这一次，你要怎么救自己！当自己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后，刘廷已经决定，自己要不择手段！对付自己身体里的齐先生！如果有必要的话，自己就和他……同归于尽！
刘廷想到这里，把磁带拿下来，把东西收拾好，盒子重新合上。然后刘廷出了房间，找来院长，向她借来胶水和一张纸，将盒子用纸粘好：“这个盒子，还是要您帮我再保管一段时间。”
院长满脸笑容：“多长时间都可以。”
“谢谢。”
刘廷看着院长将东西放回到原来位置，和院长告别，院长的眼睛波光流动。一直将刘廷送到外面大门那里，挥手和刘廷告别。
刘廷和院长有些尴尬又客气了几句，突然看到院长脸色变了，看向自己身后。刘廷心中一动，立即回头！看到街对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辆车子，这时候车门同时打开了，有七八个人，军统特务黑色呢子大衣打扮，从几个方向，一起向自己跑过来！
最远处一辆奔驰轿车车门慢慢打开，一个人眉头深锁，慢慢下车，带着黑色墨镜，慢慢将海龙貂皮帽子戴在头上，手里拿着拐杖，另一边车门也打开，一个人急急忙忙跑到那人旁边搀扶。拄着拐杖的人，是王振森，搀扶的人，是王志……
刘廷被军统那七八个人围着，都用冰冷压迫的眼神看着自己。王振森慢慢走到了自己面前，咳嗽了一下。刘廷看到王振森吃了一惊，只是几天没有见到他，王振森显得衰老得厉害。
失去权力，担心旧事，担心被军统清算，和军统内曾经的无数高官最后不得善终的下场一样……王振森已经连续失眠几日……现在还要对付眼前这个麻烦！
王振森看着刘廷，寒风吹过来，衣襟摇摆。王振森沉默了几秒钟，对旁边人摆了摆手。王志立即会意，给军统特务们使了一个眼色，军统特务们都向后退去。王振森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刘廷面前。
刘廷紧张起来，王振森不论是内心对自己的愤怒，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自己都是他立即就要彻底弄死的第一目标！自己本来以为能拿到他的罪证！能把整个局面扳过来，能解决自己的危机，能把王振森彻底弄倒！能替活的凄惨，死的好像充满盼望一样的鬼面人报仇！但现在……自己对王振森毫无办法！
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
王振森阴森森的眼神，长时间沉默，风继续吹着，刘廷心脏狂跳。王振森到底要怎样？！
终于王振森开口说话了！但他说的话，刘廷听到后，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廷感到极度的吃惊意外！这……王振森到底是什么意思！？上一次自己和他在电话里，不是把所有话都说绝了，两人彻底翻脸了吗！？
王振森说的话是：“刘廷，我明年就会退休，以后天津处，就靠你了……”
王振森话音一落，所有军统特务都立即脸色变了，都露出吃惊表情。王志更是眼睛立即睁圆，自己这个老油条叔叔，不是恨不得弄死刘廷吗？！怎么突然毫无征兆，口风就变了？！刘廷怎么又得势了？！
刘廷看着王振森，脑子里一片混乱，沉默着，不说话。王振森还是冷冰冰盯着刘廷，看了几秒，看到刘廷紧张疑惑样子，突然忍不住嘴角上挑，轻轻哼笑了一下，说道：“刘处长，我们私下说几句话，去我车上吧。”
刘廷犹豫了一下，点头。王振森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疲惫不堪表情，转身，拄着拐杖，在前面向车子方向走去，刘廷跟了上去，其他军统的人和王志知趣的走到车子旁边有七八米距离，就都停下，转身背对车子进入护卫安保状态。
刘廷上车，将车门关上。王振森将褐色翻毛皮覆盖的中间扶手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深黑色小木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包装精致的古巴雪茄，王振森拿出一根，递给刘廷，两个人慢慢将雪茄剪好，点燃，抽上一口，然后王振森说道：“谢谢你给我打这个电话。愿意让我们再见一面。”
刘廷一听到这一句，吃了一惊！
王振森又眯着眼睛脸上带着陶醉的表情又抽了一口，说道：“我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你看看，这是发给南京的电文。”
王振森说着，从怀里慢慢掏出一张纸来，递给刘廷。刘廷更加疑惑，将纸接过来展开，上面内容很长，是一份请辞信，王振森以身体不适为由，要求辞去天津处处长职位，并推荐刘廷接任。请辞的日期是前天。
然后王振森又拿出一封电报，递给刘廷，说：“这是昨天南京方面给我的答复，你看看。”
刘廷立即接过来打开，电报上内容很长。军统总部批准王振森请辞要求，按照惯例新任处长上任会有半年过渡期，总部希望王振森在接下来半年休养身体同时，能够辅助好新任处长做好交接工作。总部并感谢王振森多年来对军统做出贡献。退休事宜总部会有人详细与王振森进行交接，王振森退休后，会享受国军副军长级待遇。王振森建议的新任处长由刘廷担任，总部已经采纳，正式委任令会于近期正式公布。刘廷一旦拿到正式委任令，就立即可以以正处长身份开展工作。而天津处正处长头衔，由王振森保留到明年五月。
刘廷看着电报，心脏怦怦狂跳！形势为何如此逆转？！刘廷完全想不明白！突然刘廷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刚刚自己在楼上听的那段录音……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这时候王振森突然说道：“我答应你的条件，我都做到了。刘廷，现在，你答应我的条件呢？你也该兑现了！”
刘廷立即就愣住了，自己答应王振森的条件？！突然刘廷全都明白过来，刚刚自己在疗养所楼上听到的录音：“送你一份大礼，让你感觉我对你也不错。”王振森说前天接到的自己的电话，那就是梦游状态的自己……齐先生给他打过电话，齐先生一定是用那两盘磁带作为威胁，逼迫王振森和自己交换好处！
王振森犹豫了一下，说道：“刘廷！怎么不说话？”说到这里，王振森将车子侧面的窗帘拉开，向外看去。王振森看的方向，是疗养所，同时王振森阴沉沉说道，“你真以为，圣约翰疗养所这样的洋人地界，我们军统不方便进去搜查吗？”
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刘廷犹豫一下，没有说话。
王振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刘廷，我说话算话，我该做的都做了，只要你交出磁带，不再为难我，日后这天津就是你的天下！但如果你这时候还要玩花样！耍弄我！你别逼我太甚！”
刘廷在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齐先生在录音里不让自己把磁带拿出来带在身上！也立即明白过来，齐先生为什么能那么好心，要“救自己！”要“给你一个好处，让你觉得我也不错！”这是他设下的一个无解的圈套！自己除了等王振森发现磁带根本上面什么都没有，他被自己骗了以外！自己现在……没有任何办法！
“……”刘廷这时候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王振森看刘廷还没有说话，脸上露出愤怒表情，三角眼睛紧紧盯着刘廷，突然转身把车门打开，对外面喊道：“王志！”
王志听到声音，立即快步跑过来。王振森对王志说道：“刘处长要进疗养所取点东西，你陪他走一趟。”
王志楞了一下，立即点头答应。
王振森转头看刘廷，刘廷眉头微皱，王振森压迫眼神一直盯着刘廷眼睛，伸手绕过刘廷，抓住刘廷那侧车门把手，轻轻一拽，砰！车门打开。
刘廷深吸一口气，王振森又说道：“刘处长人身安全要紧，王志，你把枪子弹上膛，有任何意外，随时可以开枪。”
王志立即明白这个暗示，是可以对刘廷开枪，脸色微变，立即点头答应：“是！”然后走到刘廷那一侧，先掏出枪来，拿在手里拉动枪栓，然后把车门大开，说道，“刘处长，请吧。”
刘廷看了一眼枪口，犹豫了一下，下车。然后慢慢向疗养所走去。王志拿着枪，跟在后面，两个人走到疗养所门口，院长还站在那里，满脸担忧紧张，立即问刘廷：“齐先生，怎么了？”
王志听到院长对刘廷齐先生称呼，眼角一跳。立即心中一动，但脸上没有任何表示。
刘廷对院长说道：“我还要拿一下那个东西，麻烦您。”
院长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但看了一眼远处，也不敢多问，点了点头，转身在前面引路，刘廷和王志跟在后面。
三个人上了二楼，进了院长办公室，院长再一次将那个盒子拿出来，王志看到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敢多问，看刘廷要伸手提箱子，立即走过去，对刘廷说道：“刘处长，这种粗重活，还是我来吧。”然后手抢过去，把箱子提起，又说道，“王处长在楼下等急了，我们快下去复命吧。”同时藏在他袖子里面的手枪轻轻颤动了一下。
刘廷回头对院长说了声多谢，然后转身，自己走在前面，王志一手拿箱子，一手拿着枪，两个人下楼。
到了疗养所门外，王志将箱子递给王振森，王振森立即扯掉封条，轻轻将箱子打开，看到里面的放音机和两盘磁带，立即又将箱子锁上，然后看着刘廷，对王志命令道：“王志，你再带两个人护卫刘处长安全，坐前面车，去我家。”然后不等王志答应，王振森砰的一声紧紧将车门关上，车子轰隆一声发动，向前面开去！
刘廷看着王振森车子离开，王志在旁边催促刘廷立即上车。刘廷心脏狂跳！王振森到自己家，一定是要验证磁带真假，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应对！？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一切……都完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城东一处洋房院子门口马路边停下，王志立即跳下车，过来搀扶王振森，王振森费力的下车，院子里有穿着白色上衣黑裤子打扮整齐的下人立即出来开门迎接。
王振森等着被押下车的刘廷走过来，突然对刘廷微笑了一下，亲热的转头露出微笑，说道：“刘处长，第一次光临寒舍。走吧。”
说完，拐杖抬起，指向里面，然后向前慢慢迈步。走进洋房里面，是中西合璧公馆装饰风格，墙壁贴着淡黄色雕花壁纸，房顶房梁地板均用深红色原木装饰。
王振森一直向前走，走进了大堂东侧的书房，转过手将墙边的电灯按钮点亮，然后回头对王志说道：“让所有人都出去，让下人也都出去。你在外面守住门口。我有事情要和刘处长谈。”
王志立即答应一声，王振森伸手，王志将手里装磁带和放声机的木盒小心交给王振森，然后快步出去。
王振森拄着拐杖，拿着箱子慢慢走到办公书桌前，将木盒小心地放到上面，对刘廷指着沙发道：“刘处长，坐。”
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音，最后伴随着空洞巨大的关门声，突然四周安静下来。王振森费力的将放声机拿出来，摆在书桌上，然后接上电源，掏出一卷磁带，放进放声机里，按了播放键。
放声机的喇叭，开始发出单调的杂音沙沙声。和疗养所里一样。
王振森坐在书桌后面厚重宽大的皮椅里面，低着头，皱着眉头，慢慢将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乌黑錾亮的勃朗宁手枪，用丝布慢慢一遍一遍擦拭表面，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喇叭单调的噪音持续了六七分钟，突然咔的一声，带子卷到头放声机播放键跳了起来。磁带立即停止旋转。屋内立即安静下来。
刘廷沉默。王振森也沉默。王振森慢慢的站了起来。刘廷心思急转，王振森是个谨慎的人，他手里有枪，自己和他又保持足够距离，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为了谨慎起见，他会继续听完第二盘带子，那时候，就会对自己动手……但他为了避免麻烦，应该不会在这屋子里就对自己开枪，而会把王志叫进来，再做安排……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应付？！
特别是第二盘带子结尾，他会听到那段齐先生，给自己的留言！！！！
刘廷刚想到这里，突然看到王振森慢慢抬起头，突然笑着说道：“刘廷，你这是对我军统能力的考验吗？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说到这里，王振森将带子从放音机里拿出来，将磁条抽出来，然后反向，开始慢慢缠了起来，一边说道：“这是我们军统为了保密惯用的做法，有录音一面，表面的光泽会更发黄一些，背面的磁条表面会有些发黑。反向缠绕，外行根本不会发现这里面的猫腻！没想到，你这么小心保存，是怕不小心把录音内容让不相干的人听到，没法要挟我么？！”
刘廷一听到这里，愣住了！外行不会发现……自己就是外行！自己就没有发现！
这时候王振森已经把磁带再次塞进了录音机里，按了播放键，立即喇叭里传来了李乔娇，声嘶力竭的求饶声！“老爷！我错了！你饶了我……啊啊啊啊……我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然后喇叭里，传来了一声闷响，李乔娇可怕的惨叫声！接着，传来了王振森的声音：“偷男人！老子今天就打死你！打死你！”
突然又出现奇怪的噪音，跳带一样的声音，是磁带被剪切造成的断裂。然后喇叭里传来王振森惊恐着急的询问声：“李乔娇！李乔娇！你他妈别吓我！我就踹了你几脚！你不会就死了吧？！你给我醒醒，醒醒！”
然后又是跳带的声音，之后又是王振森的说话声：“你怎么就他妈死了！老子没想弄死你！******！******！”
王振森听到这里，脸孔脸色越来越难看，猛地按下了停止键。屋内一片安静。两个人都不说话。
刘廷目瞪口呆，心脏狂跳！磁带，是真的！这是唯一能证明一切！给活的无比悲惨，死得无比窝囊的鬼面人报仇的最后证据！鬼面人死前拜托自己，唯一的心愿，本来自己可以给她达成！可以将王振森彻底搞倒！但现在，自己……亲手把这个东西，交给了王振森！
而且这个东西，还会给自己，带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