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掉了烟屁股,走到了尹三爷身边,看着他,噗地一下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我感觉额头生痛,一滴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磕破了皮儿,我用力地抹去。站起身,看着他,我要下一个决心,一个一了百了的决心。
唐爷也回过头看着我,尹三爷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那爬上些许褶子的脸庞在火光下泛着光。
我说道:“尹三爷,我以鬼王身份命令你,告诉我花儿的坟在哪里?”
我的脸上除了还在往下流的血没有任何表情,尹三爷看着我,咳嗽了几声,半晌儿,他说道:“在你爷爷的坟朝北五百米处!影子……的坟也在那里!”
听罢,我有些失神,原来,花儿一直离我很近,很近,却咫尺天涯!我撅着泪,狠狠一抽鼻子,将泪压了回去。
我看着尹三爷,大声说道:“尹三爷,鬼王自即位后,你们对鬼王一直有所隐瞒,并让鬼王多次身处险境!离心离德!此当叛门!故从今日起,尹三爷极其部众,逐出鬼脸一门!”
我的话音未落,小舅和二叔吃了一惊,急忙上来拉住我,说道:“你没病吧!胡咧咧啥!”
我一把甩脱了他们的手,扯得伤口一阵剧痛,我咬着牙,站直身子,说道:“尹三爷!您在鬼王危难之时,救下鬼脸一门,此乃大恩,我以鬼王令!尹三爷极其部众半个月时间,收拾身家,退出鬼门!否则!后果自负!”
二叔似乎听出了些味道,和小舅对视一眼,不再说话。我看向了唐爷,说道:“唐爷!”
这两个字心里无数次喊起,我永远忘不了爷爷第一次带我去国道儿边上,那破烂的土坯房,妞儿端出了可口的纯肉拌面,那味道真是人间美味儿,“哪个哈怂要加面?”
我们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唐爷锐利的眼神看向了我,身边还在忙碌的人也停下手看向了我,我说道:“以前任鬼王令!逐出西域者唐蛮子终身不得踏入西域!但你却纵容手下多次袭扰西域!我念你搭救鬼脸一门有功!不予追究!但从今日起,再踏入西域!后果自负!”
话还没说完,唐爷冷笑一声,说道:“你的孩子呢?你不负责?”
我看向他,说道:“我!负责!但鬼王令依然有效!二叔!从今往后!每月寄出五千元!直到孩子十八岁!”
唐爷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出话。
我咽了咽口水,大声地说道:“我以鬼王令!从今往后!西域再无鬼脸一门!鬼脸!绝了!”
说罢,转身就走,尹三爷咳嗽两声,说道:“等等!”
我站住了,尹三爷喘了一口气,说道:“珉儿!帮我个忙!”
我说道:“你说!”
尹三爷艰难地想坐起来,唐爷扶住,尹三爷说道:“帮我照顾小蜜蜂!他是为了鬼脸家才残废的!别苦了对鬼脸家有恩的人!”
我点点头。没有人再说话,我侧身看了看那旺盛的烧尸火,那几米高的尸堆在一点点地小下去,红艳艳的火,吞噬着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泪,顺着眼眶流下!别了!鬼脸!别了!我曾经在乎的爷爷们!别了!那些敌人!别了!那些亲人!别了!这山这火这血花儿!
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树林。小舅赶了过来,拍拍我的肩,将一支点着的烟塞进了我的嘴里,说道:“嗯!这洗手洗得漂亮!比你二叔蹲在坟里磕头强太多了!好样的!”
二叔说道:“珉儿!你这可了不得!我觉得你还是离开西域去躲一躲吧!”
我说道:“不!我还有事儿没办完!小舅!我需要你的人!给我十个人!我希望十天内他们就在独山了!”
小舅想了想,说道:“成!我陪你疯一把!”
我看向了二叔,说道:“二叔!回头你让二婶给香王爷带一句话:别离开沙漠!不然后果自负!”
路过那被我们炸开,如今却已经被修复的盗洞口,我看到几只孱弱的野蜂在石堆旁进进出出,却无暇顾及我们。或许再过几年,你们又会守护鬼脸家的祖地。就这样吧,让野蜂陪着他们这些英雄、牛人,至少这些野蜂此生也有了一次机会,知道了它们守护的是什么。只是……过两年,又有多少野蜂还记得这里被炸开过,差点或者已经让家园毁灭。
回到了住宿地,二婶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那个幸存下来的沙漠汉子醒了,只是还不能动弹,二婶告诉我们明日将会有直升机来接。
我说道:“你们跟着回吧!我想走一走!我休息一会儿就会启程!”
这消息不亚于我在烧尸地那里的言语,二叔说道:“不要害怕他们嘛!咱们早点回去不好吗?”
小舅倒是无所谓,我说道:“不了!这是我的旅程!我想走走!”
我一边整理背包,小舅说道:“珉儿!我陪你走走吧!我给你说说越南!哎!那真是好地方!”
二叔看了看二婶,二婶冲他点点头,他也抓起了背包,说道:“珉儿,我也跟你走走!老婆,我都不要了,这样的叔叔全天下就我一个了哈!”
我整理好背包,走到不远处正看着我的唐晶跟前,她的手没有离开过她的肚皮,我看着她,说道:“我要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杀了花儿!你可知你杀的是你姐姐!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从不想当什么鬼王!我只想多知道一些花儿的过往!她永远在我心里!”
唐晶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说,我看得出她早已知道了花儿是她姐姐,半晌儿,她开口了,“让我替我姐姐照顾你好吗?我怀了你的孩子!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爹!我会做好一个妈妈的!你不想做鬼王,就不做!只要你在!”
我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她,说道:“我心里的那个妞儿,在砍断花儿绳索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孩子的抚养费我会让二叔每个月打到你卡上!如果孩子出生,你不想养,找人送来!我会告诉他,他妈妈早死了!如果你想养,就告诉他,他父亲还活着!只是你找不到他了!”
唐晶的泪顺着脸庞流下,我背起背包,我看了看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一种释然油然而生,是一种解脱,一种舒畅,又是一种正在一点点逝去的释放。
唐晶突然站起身,说道:“孩子!孩子叫什么?”
我站在了原地,推演起来这孩子的出生,这下让我本转身过去的身子又转了过来,我一步一步地朝着唐晶走去,她以为我要做什么,急忙护住了自己的腹部,将背部露给了我,我站在了原地,我说道:“是个女孩儿!长流水命!十月生,断石之水,五行缺火!就叫灵儿吧!”
唐晶听完,眼前一亮,她转过身,摸着自己的小肚皮,喃喃地说:“灵儿,灵儿…….”
我转过身,朝着远处的大山,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小舅:“我去!是不是迷路了!这路我咋没走过呀?”
二叔说道:“你大爷的!大力!你地图会不会看!你看看那山怎么越走越******远!你看地图的本事不是我爸教的!是…….是葵家老二教的!”
小舅:“你大爷!有本事你来啊!你看看指南针,到现在还在滴溜溜地乱转,这怪我啊?”
我骂道:“你大白天,你要个毛的指南针!你没听到河流声啊!就在不远处!”
回去的路上,我又遇见了那只麋鹿,它身边不远处还有一只更加高大的麋鹿小心警戒地不敢靠近。就那么一瞥,消失在了莽林深处。
这一趟是真的迷路了,但老天对我们三人是优待的,我们在第三天晚上,找到了一个小村,小舅和二叔在地上磕了半天头,感谢佛祖救苦救难。
村民们从没有见我们这般吃相,按小舅的话说这面包是他此生吃过得最好吃的面包。当晚不用睡在睡袋里,小舅和二叔的呼噜震天,我几乎在听到他们呼噜的同时,也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晚无梦!
这次的经历,以至于多年后,小舅和二叔喝酒时想起来,还拿来吹牛自己有多牛。
清晨,当我们坐上农夫的车去城市,我回头看着那一片山野,谁又知道那里曾经埋葬着鬼脸家的祖坟,谁又知道那里曾经死过很多人,谁又知道那里死去的有好人有坏人有野心家有棋子有英雄也有败类。
看着山野慢慢地淡出视野,我只能看到那些云朵,千姿百态,就这样吧,就此结束吧。
其实,所有的事本该属于它原有的样子,当一件事改变,会连带着另外的事发生………
我要回到独山,回去看看花儿的坟,陪她说说话,告诉她影子家或许还有香火的传承,只是……我不知该从何处讲起。
飞机上,二叔告诉我,二婶有办法把权杖弄回国内,要我不要担心。她告诉我,那沙漠汉子在俄罗斯接受治疗,被人痛宰了一笔,但会很快恢复;她告诉我,小芝麻能活下来是个奇迹,不过胸口和脖子会留疤;她告诉我,尹三爷伤口化脓了,到了医院就昏死了过去;她告诉我,尹三爷当着她的面打电话回去,说了两件事儿,他的人收拾身家,等他回去离开西域,另一件事儿是在黑市发布鬼王令,我彻底接手鬼脸一门;她告诉我,唐爷的人马在医院门口离开了,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