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乡村烈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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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婚礼拉锯战

“真假与否,我们晚上试试不就知道了?”矮个冲着高个有些不怀好意地笑。

“怎么试?”高个的脸上浮起一丝惊诧的表情。

“我们这样做……”未等矮个把话说完,却听一阵爆竹声由远而近传将过来。

这是通知炮,乡下迎娶新娘的又一礼炮。早上出门迎亲,快到新娘家门口就得先放通知炮,然后对方听到了,就及时回应。下午迎了新娘回来,一样要先放通知炮,通知家里人准备好,嫁妆或者新娘就要进门了。

接到通知炮,这一高一矮两小年轻也顾不得说话,嘻笑着从屋内捧出礼炮点火。屋内的人也手忙脚乱地跑将出来,一来忙着帮忙搬嫁妆,二来呢也是想先看看新娘到底有多少嫁妆。首先进门的当然是挑着子孙桶的“马桶阿叔”,何谓马桶阿叔?这也是当地的风俗之一。但凡有人结婚,新郎一定得找个比自己小的兄弟去新娘家挑马桶、脚盆,称之为马桶阿叔。自己没有兄弟怎么办?那就得从堂表兄弟中去找一个来帮忙。

“今天你这个马桶阿叔在女方家有没有被涂成大黑脸?”这马桶阿叔把子孙桶放下,就有好事的大嫂们问。

“唉!快别说了,今天脸倒是没被涂黑,但是我的挑子被她们藏起来了,怎么也找不到。在嫂子家帮忙的那些人说除非拿出香烟来赎,否则今天就不让我挑走子孙桶。没办法,最后只得拿了一条烟出来赎回了挑子。”马桶阿叔笑,但语气里充满委屈。

这是乡间闹喜的一个方式,新郎率众到了新娘家后,得过进门关,要交上烟糖才能进门,否则,在主家帮忙的乡亲是不会答应的。进门之后,会受到他们的热情招待,但你得小心看护自己带去的东西,否则一个不小心,被人拿走的话,那你想要拿回来可没那么简单,一样得好话说尽,再接受人家的“敲诈”,方才会把东西交给你。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制造点笑料,让氛围更热闹一些。一般玩闹的也不会太过分,只要达到笑的地步见好就收,怕过分了人家脸面上过不去。

“哈哈!很委屈吧?要不哥哥晚上帮你出口气怎么样?”矮个子小年轻有点煽风点火的。

“要怎么才能出气?人家是客呢!”马桶阿叔满脸疑惑。

“什么人家是客?那你们中午也一样是客啊!她们怎么也难为你了?有句话叫虎到地头死,新娘都迎进门了,还怕她跑不成?她们难为你,我们就难为新娘。这叫马背上摔跤牛背上翻梢,懂不?今天非制制新娘给她好看不可。”矮个子冲着马桶阿叔和高个子挤眉弄眼的,这还不够,他索性扒在人家的耳边好一阵嘀咕。

“你小子真是人小鬼大了,怪不得人家说矮子心眼多呢!”说完,两个人放肆般的大笑起来。这两个人是袁方的小兄弟,今天他们本来是要随迎亲的队伍去迎亲的,只是临时有事耽搁了,没能去成。既然迎不成亲,那么,晚上好好找点新娘的乐子,也趁机杀杀她的威风,让她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而此时的蒋究,着大红礼服一脸庄重的坐在婚车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此时,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一场婚礼拉锯战已经悄悄拉响了……

众人刚把嫁妆全归置好,蒋究的婚车就紧跟着在门口停下。在一阵阵礼炮的轰鸣声中,蒋究落落大方地迈进新郎家门。新郎袁方今天神采奕奕的,白色的衬衫上打着一条花色领带,一身黑色的西装套在他那高大笔挺的身上,更显得英俊潇洒。而蒋究身上的那一团火红礼服正好跟袁方的黑西装搭调,两人相依相偎着迈进家门,迎来了众亲友的齐声喝彩:“好登对的一对啊!绝了。”

一片喝彩声中,袁方早把蒋究拉到客厅正中的桌子旁边,脸上浮起了一片火烧云。在这里新娘进门是不会先进新房的,而是得在客厅的桌子上坐一会儿。那桌子上早被众位嫂子、姐姐们摆放好果子,等新娘进门后,就奉上香茶,点心,还有重头戏:吃团圆圆子。吃完圆子,新娘洗完脸,整个婚礼就只剩下晚上的婚宴和闹新房了。

所谓洗脸也只是做做样子,新娘洗完脸就是光脸啦!此时,一直躲在房间里的公婆才可以出来见新媳妇。这是一贯来的传统,说是新媳妇进门时是毛脸子,毛脸子见公婆,以后会吵架的。所以,新娘进门时,公婆先隐身不见,这个习俗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了。

袁方把蒋究引到桌子旁本也没什么不对,他指了指身边的位子让蒋究坐下,而自己却抢先一步在右手边的位子上坐下。这是他娘千交待万交待的,新郎得抢先坐大手边,都说右边为大么,你抢先坐了右边,就代表你比她大,以后也不会吃亏。他娘还说反正蒋究一个姑娘家,她又不懂这些的,你只消坐了就是。结婚的时候不抢做大的风头,一辈子吃苦头。

袁方本不懂这些,他娘这样告诉他时,他还一脸茫然。哪边是大手边?为什么要抢大手边?见他娘不搭理他,他也就没追根究底,想着他娘要这样说总有道理的,他照办就是。所以,当他让蒋究坐时,自己想当然的坐在了他娘所说的大手边。

袁方娘想得真简单,确切地说是把这刚过门的儿媳妇想简单了。她不知道,这蒋究根本不是她的大房儿媳,大房儿媳结婚将近20年了,也没把人情世故整明白。可蒋究呢?她17岁就帮她娘当家,19岁就挑起了整个家,她娘只消偶尔过问一下便可。

一个自幼大小事情都得自己去处理的女孩子,岂会不懂婚礼场上的奥妙?袁方屁股一落座,她就知道一定是有人教袁方这样的做的。蒋究从来争强好胜惯了,平日里大小事情她都不愿处下风。就现在袁方占了大手边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他,自己坐下去。不过,此时在她临上车时,大表姐交代了她一句话在耳边萦绕:“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凡事忍让三分,别又什么事都强出头,弄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这样与你自己也没有好处”。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她还未必愿意听,但大表姐说的,她记着了。今天就让给袁方一个面子,他喜欢做大,那就让他做呗,只要你有这个能耐永远大得了我再好不过了。大手边小手边,过日子得有能耐,不是你坐大手边了以后就一定能挟制我。呵!想挟制我的除了我妈,恐怕第二个人还没生呢!蒋究心里乐啊!她看似温顺的在小手边坐下,脸上始终挂着笑,那模样完全是自己不懂这个习俗一样。

人声鼎沸,觥光交错,酒过了一巡又一巡,这一晚的酒宴蒋究根本没吃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在敬酒。济济一堂20多桌呢!她在心里感叹:“估计老袁家把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请来喝喜酒了,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的?”20多桌敬下来,还不得把蒋究累趴下了?

眼前的这两桌客人全是袁方的小兄弟。

蒋究笑吟吟地举着酒壶替这些人满满斟上,然后又举起自己手里的杯子跟大家碰杯。一般碰完了杯,按照前面的惯例,蒋究只要礼貌地问候一声,道一声:“大家慢慢喝!”她就可以离席,然后再去敬下一桌。

但到了这里,蒋究却不能如愿,发誓要好好整整新嫂子的马桶阿叔和矮个子小兄弟可不答应呢!见蒋究离席,矮个子提着酒杯喊了一声:

“嫂子,你跟我们喝一杯就走了?哪有这样的做法?兄弟们可是不依的,来,你今天必须要跟我们喝三杯,否则,就是看不起我们。你们大家说对不?嫂子就得陪我们喝。”说完,他有些挑衅般的看着蒋究笑。

原本这些小年轻都不是安分的人,没有人起哄倒还好些,但此时见有人起哄,那还不更来劲了?大家一致附和,新嫂子必须陪她们喝酒。蒋究素来对这种所谓的应酬头疼,但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怎么着人家也是寻点乐子,开心开心的,拒绝的话怕人家脸面上下不来。再不愿也得奉陪的不是么?于是,她笑着答应:“好!蒙大家看得起我,来,我们喝吧!”

喝完了酒,蒋究想走就更不容易了,高个子又提出来今天好事得成双,既然酒都喝了,那我们还得抽烟,今天我们得让嫂子帮我们点烟,这样才够给我们大家面子。此时,蒋究有点后悔答应刚刚陪他们喝酒。有一有二必有三,有了一个开头,你休想很快结束。她想说不答应,但却好像骑虎难下了,为了顾全他们的脸面,这一次她又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示意妹妹蒋荷拆了手中的烟,奉上每人一根,然后执了打火机给他们点烟。点烟很容易吧?火机一着烟就点上了,可蒋究的烟没那么好点的,她每次点着了火就会及时被旁边的人吹熄了。每被吹熄一次,就会引发一阵哄堂大笑,老半天也没点着一根烟。照这样下去,到半夜都未必能完成。

蒋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打从娘肚子里出生,她就没受过这样的。以前有人欺负她和妹妹,她从来都不服软,不把人家打得趴在地上求饶绝不依。今天虽然是大家闹着玩的,但她一样受不了,她可不想奉陪这群在她看来无聊至极的人了。

怎么办?当场翻脸的话还会落人口舌,说自己不通情理,任由这样的场面继续,那后面没敬完的客人怎么办?人越是焦躁的时候,却会感觉不好,她甚至听见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