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保镖英雄传
20896900000006

第6章 天变,荒野

黑云越压越低,谷底阴风阵阵,眼看要下雨了。黄金斧张老三手下那群喽罗呆了半晌之后,毕竟感觉生命要紧,于是大家不等商议,便一个接一个没命似的往山中林里飞奔逃命,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出两条腿来。不过他们到底都跑掉了,因为根本没人去追赶他们,天涯镖局的前锋护卫本来是要追出去的,被陈七挥手止住了。

这群强盗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只剩一个没走的,就是那个白衣书生,他没有逃命,也没有要逃的意思,他来的时候走在最后,现在还站在来时站的那个位置,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表情,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好似也没怎么留意。

几乎连陈七都有这样的错觉,白衣书生与这群强盗不是一伙的,不过他仍然肯定他是一个强盗,并且比任何一个逃走了的强盗都要可怕得多。陈七目视白衣书生,冷冷问道:“你为何不逃?”白衣书生以同样冷漠的口气回答:“我为何要逃?我可没干过什么。”陈七道:“我不想看到你,你滚吧!”白衣书生道:“我还不曾弄清你的名字,在此之前并不准备要走。”陈七冷笑:“你想记住我的名字,然后考虑有朝一日杀我为你的主人报仇?你行吗?”白衣书生沉着脸说:“张爷不是我的主人,我从没有过什么主人,之前没有,之后估计也不会有。我想知道的,仅仅是你的名字而己,因为我还从不曾见过有这么一把快刀。”陈七道:“原来如此,我不会让你失望。我叫陈七,天涯镖局一介无名小卒。”

尽管陈七没让他失望,白衣书生依然很失望,他的脸色证明了他心内的想法,明显这个答复不是他想要的。但他还是客气地说:“这样说来,是七爷到了。能见七爷出手,真是三生有幸。我刚才见七爷出手那一刀,也许当今天下,除七爷你之外,恐怕只有另一个人才能做得到。”陈七好奇地问:“是谁?”白衣书生一字一字的说:“燕雪飞,鬼影神刀燕雪飞。”陈七脸色骤变,不过转瞬即恢复平静。白衣书生目不转睛盯着陈七脸色的变化,眼角挤出一丝诧异来。陈七说道:“阁下知道得可真不少,想来不是寻常之辈,你是谁?”

白衣书生答非所问道:“七爷不该杀张爷的。”陈七道:“为什么?”白衣书生淡淡地说:“当今世道,事事艰难,事事难测,做什么事都不容易,七爷是走镖的,干这一行就更不易了,在江湖上走动,何苦多结怨仇。古人云;‘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张爷罪不该死,他为生计落草,也是情非得己,还不是为了活命。张爷在西北道上,虽然打家劫舍,拦路抢夺,但是却从不轻易伤人性命,偶尔也会慷慨仗义,救人急难,好歹算是一条汉子。”

陈七哼了一声,不服气道:“他射杀我的坐骑,他必须偿命。”白衣书生道:“一匹马何足道也,一条马命便要一条人命来偿还,七爷可真会做买卖,算盘可精明得很”。白衣书生说完后冷笑数声,同时转身离去。陈七大声说道:“读书人废话太多,对我来讲,就是十个这样的胖子,也抵偿不了我那一匹马。喂,朋友,你还不曾告诉我,你是谁呢?”

白衣书生也走远,他那冷幽幽的声音从空气中传过来:“一个读书的白衣人。”

终于下雨了。扔掉黄金斧的尸体,盐车上撑起篷子,天涯镖局的人继续往前赶路。像落雁崖发生的这类事情,保镖的兄弟们早也司空见惯,没有谁会觉得新奇。雨中,三三五五的护卫交头接耳,小声说着话,无非谈论七爷出刀如何快速,刀法如何神妙,话语间透着钦佩和自豪。雨越下越大,谷底洪流如河,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行程。对于刚才陈七那一刀,最佩服的莫过于虎豹兄弟两个了,他兄弟二人使刀并不怎么高明,所以陈七一出手便征服了他俩。司空虎仍旧断后,他的弟弟司空豹缠着陈七问个没完没了。他忘记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认为他们的七爷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呢。

陈七骑着司空豹敬献给他的马,低着头在马背上想心事,没精打采的,对司空豹的问话,他偶尔也回上一两句,往往牛头不对马嘴,司空豹或许是太兴奋的原因,并不曾觉出有什么不妥。

顶着狂风暴雨,天涯镖局的镖队很快穿过了落雁崖险道,又向前走出四五里地。雨水从陈七的头顶倾泻而下,年青的快刀手逐渐恢复了冷静,冰凉的雨滴使他注意到了他们正在荒山野岭之间行走,现实逼得他不能再去想他那快速绝伦的一刀--如果说刚才他一直在想那一刀的话。陈七对司空豹说道:“豹弟,你到后面弄一匹马,然后以最快的动作去前头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司空豹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他的坐骑已让给了陈七,自己却紧跟在陈七鞍前步行。一想到七爷居然亲切地叫他豹弟,司空豹简直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一边去借马,一边想着:‘豹弟、豹弟,七爷叫我豹弟,这还是第一次。这称呼我爱听,多亲切。’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像过年时偷吃了喜糖的孩子,心里美滋滋的。

以陈七的名义,司空豹从一个随车护卫哪里借到了一匹黄毛母马,骑上后便纵马往前方奔去,当经过陈七旁边时,司空豹很礼貌地说道:“七爷,我去了。”陈七道:“去吧!路上小心些。”司空豹说了声‘知道了,七爷。’随手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黄毛母马溅起一路泥水,飞也似的向前冲了出去,转眼间消失在烟雨之中。

不到一柱香工夫,精气十足的司空豹从雨中打马奔回,远远地迎头接到陈七带领的镖队,司空豹大声喊道:“七爷,七爷。前边不远处有间废弃的山神庙,殿宇颇宽大,屋顶虽然漏雨,但却还能住人,咱们可以到那里去歇歇。”陈七应道:“好,就去那里。”

司空豹调转马头,领着大队往山神庙方向驰去。看他骑在马上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俨然他才是这趟镖的真正负责人哩!

镖队在泥泞的山路上又走了三两里,便看见了司空豹所说的那间山神庙,破烂的山神庙孤怜怜的坐落在幽静的山谷之中的一个小土丘上,离主道约莫有一箭之地,庙墙残破,两扇紧闭的庙门百孔千疮,屋顶瓦片剩余的也不多了。看得出这破庙至少也经历过一两百年的风雨,庙中除了灰尘和老鼠之外恐怕不会再有更多的东西。

陈七带着他的镖队疲惫不堪地来到庙门外那时,天已黄昏,雨早停了,西天的云霞后面又露出了阳光,雨水冲洗过的天空格外的干净清爽,夕阳的余晖把那荒凉的山岭装点得五彩缤纷。可惜,他们这干人全都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感觉自然不是很舒服,无边的美景也没能提起他们太多的兴趣。司空豹打开庙门后,大家便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庙中,各自找地方歇下了。陈七对司空豹说:“豹弟,你下去给我安排,叫弟兄们把盐车推进庙内,今晚咱们就住这儿。去吩咐大家伙埋埚煮饭。生火把衣服烤干,这种天气,晚上怪凉的,提醒大家,当心着凉。”司空豹答应后下去照办了。

是夜月明星稀,乌鸦南飞,山谷间清风徐徐,萤火虫儿满天飞舞,草丛间蟋蟀轻咏低吟。山神庙内外燃起十几个火堆,护镖的兄弟们将湿衣褪下来,近火烘烤。陈七吃过饭后,把面前的火堆拔旺了,也将衣服脱来烘干。虎豹兄弟陪在他身边,与他说着话。司空虎闲扯道:“七爷,看这天气,明天可能会晴朗得好,下午走到风月镇的神来客栈,应该不成问题。不知狄爷到哪里了没有?如果没到,那么我们只好等他了。不过没关系,咱们是约好后天见面的,有一天时间可以休息,谁说不是一件好事呢。哦!对了,七爷你说,狄爷会不会找到徐老汉的女儿?”司空豹信心十足的回应道:“你说狄爷是谁?是无情刀,是一条神仙见了都要怕三分的好汉。有他出面,就算是十个徐枝兰,要找回来那不过是芝麻绿豆小事一桩。我寻思他现在早也快马加鞭,赶过咱们前头去了。”司空虎道:“如果是这样。我算了一下时间,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定能提前四到五天交盐,呵呵,到时候有了银子,真他娘的想去涿州的名花楼喝上一杯,那里的娘儿们啊!一定是想死我了。”说到后来他目光灼灼,神情陶醉极了。司空豹笑道:“能出什么意外,落雁崖那死胖子,你说他那把黄色斧头有多重,还不是叫咱七爷一刀给宰了。看你这熊样,三天不近女人,怕不梦里都想着要去舔女儿家屁股。”陈七被他这句粗话逗得笑出声来。司空虎更是放肆地大笑。陈七笑道:“我说虎豹兄弟,大家都休息了吧?”司空虎道:“累了一整天,除了留下放哨巡逻的十二个护卫,其他人全睡了。”陈七道:“你俩也累了,赶了一天的路,真是要命,去找个地方歇了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司空豹道:“那可不行,七爷今天才累呢!七爷快休息去,我兄弟二人不困,我哥俩留下守夜。”司空虎也说:“是这样,我哥俩真不困,守夜的事交给我们好了,等明天到了神来客栈,多睡一阵不就行了么!”陈七道:“不和你俩争了,说来还真是有点困。这样吧!今晚你哥俩守,明晚我来守,夜间你们给我放警醒些,有啥事立刻来叫醒我,莫要生出什么意外的事端来,知道吗。”虎豹兄弟连声应诺。

为防夜间再下雨,陈七与司空虎司空豹把镖队带来的帐篷全部撑了起来,护住了庙内和庙外的盐车,再往山神庙四周仔细地巡查了一遍,一切正常。陈七回到破庙中,寻了些干草铺放在地上,然后合衣躺下休息。虎豹兄弟带着兵器,在庙门外来回巡视。

外面星夜安静得吓人,山谷中偶尔会有一两声空旷的鸣响,在天地间久久不息,如同凶恶的魔鬼踩痛了山岳坚硬的脊梁,使得它忍受不住而发出来的喊声。夜不眠鸟的歌声听起来阴森恐怖。虎豹兄弟手持砍刀,带着巡逻护卫围着山神庙转了八九圈,没发现有任何可疑迹象,盐车多半推进了破庙,只有少数几车,由于庙里摆放不下,搭上篷盖之后,留下外边的断墙下了。拖车的马也找地方两两一块拴稳停当,一匹匹正自嚼着草料哩。

深邃的夜空星光点点,银河似练,冷而且凉的夜风不时刮过山谷,不会再有雨落下了,看来又是一个平安而无聊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