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保镖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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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惊变,故人

狄为把竹箭交还庄客,又问徐永烈:“徐爷,可否告诉我,发现夫人遗体时所看到的具体情况?包括夫人倒地的姿态等,我需要知道得详细一些。”徐永烈不明白狄为的意思,他一边回忆,一边照实说道:“当时的情况是:内人惨死荒山,尸体是平躺着的,头东脚西,面朝下背朝上,箭从后脑插入头骨,地上有血迹,尸身看起来不像是被移动过的。”

狄为分析道:“照这样说来,夫人是死在从西林寺逃回的路上了。袖箭从后脑插入,可以断定,杀她的人来自西林寺方向。”徐永烈默想了一回,说道:“是啊!当时我只顾伤悲,却没留意到这点,听你这么一说,看起来事情确是如此。”狄为又道:“还有,徐爷说过,夫人的遗体是在肠子沟找到的,据我所知,肠子沟就在莲花山下,离西林寺不到半里,那里不是密林地带,只有一条溪水,如何能有野兽?那些官差说是猎人误伤夫人,简直胡说八道。这个季节,烧香的人并不多,在肠子沟附近出没的,多是些出家僧侣,也就是西林寺和尚,他们打水煮饭,洗衣弄菜全在肠子沟。我想,要查夫人的死因,得从西林寺查起。”

狄为的分析条清理晰,不无道理,陈七插话道:“二哥的意思是说,西林寺的僧人有作案嫌疑?其实在我心里,原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有一事小弟实不明白。你说这出家人,他们与世无争,静心向佛,如何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这似乎不符常理。”狄为冷笑道:“当今天下,不符常理的事多了。你说什么样的恶事没有人做?并不是每个和尚都会静心向佛,同时也没有谁可以保证出家人就不干坏事。七弟你太善良了。”说到这里,突地想起一事,说道:“七弟,徐爷与咱们镖局素来交情莫逆,大哥更是十分敬重徐爷人品,再者,咱们镖队每次到这一带走镖,都到庄上叨扰,多承徐爷恩义,今日,既然遇上他家出了这等惨事,我辈必不可袖手旁观……”。话犹未了,徐永烈已经着急起来,忙道:“老夫这两天一直在寻思,要派人到贵镖局找李爷狄爷,请几位当家的前来帮帮老夫,内人惨死,小女失踪,干系千斤,衙门里那些人,多是靠不住的,天幸你们今日到此,实是天意。老夫要请二位爷助我平这不白之冤,好歹查他个水落石出。狄爷七爷,权当老夫求你们了,若能为我找回小女,报了内人血仇,我徐永烈肝脑涂地,必当重谢,永感厚恩。你说如此血海深仇,如若不报,内人九泉之下,定然也不能瞑目。”

徐老离席拜倒地上,慌得狄为、陈七连忙扶起。狄为说道:“徐爷不消如此,遇此不平之事,我辈岂有不管之理?莫说徐爷与我镖队素有交情,就是寻常路人遭此横祸,我等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徐爷说得不错,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徐永烈千恩万谢。陈七道:“不错,这事不仅要查,而且要查得彻底,还要尽快,小姐失踪,吉凶难料,多务一日多一分危险。”转身向狄为请示,道:“二哥,此事就交给小弟去办,给我三五天时间,必然找到小姐,同时把凶手给揪出来。”狄为道:“这事还是由我去解决,七弟你少走西北路,对这一带不熟悉。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早你带队上路先行,前去过了落雁崖,有个叫风月镇的地方,那镇上有家神来客栈,客栈在山上,很好找。你们在神来客栈等我,今天是初七,此去如若顺利,在十一那天晚上,我与大家在神来客栈会合。”

陈七深知二哥脾性,见他说出这个话来,情知他已打定主意,要亲自过问徐家的事了,心想多争无益,于是说道:“那好吧!就这样说定,二哥前去,万事小心些。”狄为道:“这个我自会注意。七弟,镖盐暂且托付给你。你也知道,你我此行责任非小,我不在这些天,你务必事事小心,多多留意,时刻警惕。出门时大哥一再交待,这趟镖关系重大,千万不能出了差池。”陈七当然清楚,这趟镖干系到北方数万人性命,近年来北地干旱连连,瘟疫肆虐,土匪横行,加上官匪勾结,官盐北走,必遭土匪抢掠,老百姓已经很久没吃到盐了,很多穷人得了一种脖子肿大的怪病,死了不少。谁都明白,长此下去,天下必乱。朝延也是在迫于无奈之下,方才放下架子,请镖队出面押盐。天涯镖局这次押的是皇盐,担子何止千斤万斤,旦若出了任何差池,不仅关系到镖队的前途和命运,而且会连带镖队数百口人的身家性命,正因为责任重大,所以总镖头李天雄才同时派出两员大将上阵押镖,这在天涯镖局,也是很少有过的事情。陈七毫无含糊地答道:“这个不消吩咐,小弟自然事事用心,绝不添乱。只是二哥此去,将面对劲敌,那厮他能袖箭穿脑,由此可见,功夫定然不差。二哥一人独去,小弟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叫虎豹兄弟随你一道去吧!”

狄为拍拍陈七肩膀,说道:“七弟,放心吧!镖盐之事最为要紧,虎豹兄弟得留给你用,我带上刀,就足够了,相信二哥吧,二哥有这个能力。”

陈七尽管不放心,但还是点点头。

原本是接风宴,因为徐家变故,大家心情都极沉重,虽然徐永烈庄主一再殷勤相劝,狄为和陈七还是没能放开,面对好酒好肉,兄弟俩却食不知味,甚至连酒都没喝,只胡乱地咽了几碗米饭,便谢过主人,放下碗筷了。徐王庄管家徐检早已派人收拾好上房,只等两位贵客饭后就寝。狄为谢绝了,和陈七回到院子里,与护镖的兄弟们一块睡卧于盐车之上。

徐检对此感到很是不能理解,明明有比较舒服的房间可以入睡,为何偏偏还要出来,受这西风的苦。对此徐永烈倒是并不勉强,徐老对管家说:“由他们吧!你不会明白了,这叫做责任。天涯镖局有铁的纪律,在保镖的时候,他们无论是镖头、镖师、还是护卫、马夫、趟子手,都不可以离开镖车。关于这个,除他们外,这天下没有任何镖队可以做到。十余年了,天涯镖局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但日月星旗依然高高飘扬,并且威名远播,他们所接过的镖,从未出过任何大的差错,在江湖上得到一致的好评,你也看到了,这回连朝延都要出面请他们押镖,这说明了什么问题?你好好想想吧!”

徐检似懂非懂地点了一点头,护送老爷回去休息了。

莲花山上的西林寺,是一座拥有五百多年历史的佛家古刹,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不知经历了几朝几代烽火的洗礼。以前规模宏伟的大雄宝殿,而今仅存些断瓦颓垣,横梁上雀燕筑巢,蛛网密布,每逢下雨天,佛殿内水流不断。岁月无情,年久失修的古寺,院落之中长满野草,长虫蚂蚁随地可见,其破败程度令人触目惊心。整个殿上,算来算去只有靠东墙那尊极大的如来佛像还算是比较完整的,尽管佛头上贴金多有脱落。

在西林寺香火旺盛之时,全寺上下有僧者六七十人,可以同时替施主家做十来场法事。到如今,西林寺仅有僧家三位;一个中年的师父带着两名十五六岁小徒弟。天亮不久,师徒三人围坐在大殿中间一张长桌旁,他们面前的桌子,乃是平日专为香客们烧香拜佛而设的案桌。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喝酒吃肉。桌上摆放着煮熟的热狗,成片的猪腿肉,清蒸空中的画眉鸟,枯树村买来的玉米酒。这三个胆大包天修心不修口的和尚,正在破戒哩!

红日从山的那一边静悄悄地爬上来,爬得很慢,似乎也爬得很辛苦。三个和尚均着袈裟,师父穿的是红色袈裟,脖子上挂老大一串念珠。两个徒弟穿的则是差不多大小,浆洗得发白的黄色袈裟。按他们这年龄,本不该着袈裟的,或许是没有僧衫,又或许是他们自以为已经是得道的高僧。那破烂而肥大的黄色袈裟准是从前的和尚留下来的,胡乱套在他们身上,左看右看总不相宜。

初阳的光辉透过破落无瓦的殿顶,照射在他们不同颜色的袈裟上、和他们面前桌上那一盘盘猪肉狗腿上;照射在他们装满玉米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的大青花瓷碗中;更多的是照射在殿上如来佛祖的笑脸上。三个和尚狂斟狂饮,狼吞虎咽,吃得不亦乐乎。

中年的师父喝干一碗酒,拖过袈裟的下摆来抹抹嘴,骂咧咧的道:“两个小杂种,还不吃快一些,吃完后给老子收拾干净,等会儿被香客撞上了,有你们好看。”

一个徒弟边嚼着狗肉边说:“师父,怕什么啊!这个时候,不要说香客,就是鬼,也不可能起得这么早。”另一个徒弟附和道:“是啊!师兄说得对,这个时候,谁会……。”

东升的旭日下,一条被七彩朝霞拖得长长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三个僧人面前酒肉桌上,这条人影打断了小徒弟尚未说完的话。狄为背着长刀,慢步走上殿来。三个和尚互望一眼,会心一笑,谁也不感到惊讶。师父照常饮酒,徒弟照常吃肉。只是没人再说话了。

其中那个年纪最小的和尚看看狄为,一筷子把一片肥肉送到嘴里,咀嚼了三五下咽进肚去。然后对着狄为点一点头,笑了一笑,接着他又端起酒碗来,猛灌一口酒,碗底朝天,饮得一滴不剩。饮尽之后,小和尚用袈裟袖子擦了擦嘴,随手将酒碗放在桌上。

狄为默默地站在殿上,离他们有五步远,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

小和尚好生奇怪,他把狄为上下打量着,最后终于看到狄为背上那把刀,那把刀好长好长,刀柄超出头一大截。小和尚似乎感到有些迷茫,用他那油汪汪的手指着狄为,晃着头说道:“你不是来烧香的,一般情况下,来烧香的人都不背刀。”

狄为淡淡地道:“小师父说得对极了,我确实不是来烧香的,我是来找人的,也许是来杀人的。”他说话时,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上首坐的那中年僧人。狄为进来已有一阵子了,只有这僧人,还不曾睁眼瞧过他,只顾着冷静地喝酒吃肉,好像压根儿没望见有人闯进殿来。看他那神态,根本不将来人当回事儿。狄为所讲的略带血腥味的话,中年的僧人似乎也没怎么往耳朵里听。狄为等得不耐烦了,冷声冷气的说:“看得出来,你们的日子过得满不错啊!有酒可喝,有肉可吃。可是这样的和尚,的确是少见得很,在下走南逛北很多年,还是头一遭碰上,有意思。”那个一直未抬头看过狄为一眼的中年僧人仍然把头低着,目光只注意到桌上可口的食物,不过他毕竟是会说话的,中年僧人到底开了口,他讲话的声音又尖又细,好生刺耳。中年僧人好像在回复狄为的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但听他说道:“酒嘛,是刚从枯树村买来的好酒,有人酿酒,自然也就有人品尝。至于吃肉,对身体四肢大有益处,这是多年来老子总结出的经验。有人说和尚不可以享受这些东西,真是放他娘的狗屁,谁说和尚不是人?”僧人不张嘴则己,一张嘴就满口污言秽语,一点都不似出家人样子,说话之时仍不忘对桌上酒肉的尽情受用,他担心他的徒弟把酒肉抢光了,最后一只画眉鸟到底填进了他的肚子。

和尚此言一出,狄为先是愕然,继而居然赞同他说的话。狄为道:“大师说得不错,一点都不错。吃肉对人体有益,饮酒能解烦愁。至于和尚,当然是人。”

中年僧人笑了,抬起头来看着狄为,开心地道:“看来施主乃同道中人,可惜你来得不巧,酒也饮尽,肉也用罄,不能请你。”狄为冷笑道:“多谢你的美意。只是在下幼年曾听人家说,佛家戒律:佛门中人不可擅自喝酒吃肉,否则便是犯戒,佛祖不容,佛法不容。大师乃是出家人,对此想必比我这外行人更加了解。”中年僧人哈哈笑道:“了解,了解。佛门是有这般烂规矩,但是规矩却是人定的,我也可以不去遵守这规矩。老子尊重佛爷,把他老人家放在心里头呢!可是我没见过他,说不准他也吃酒肉,睡女人。我想我做的这些事儿,佛祖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我。年轻人,你说是不是?”

僧人吐着酒气,满嘴粗话,狄为心知他八九准是个冒牌和尚,就算是真和尚,也是那种不守本份,不会诚心拜佛的佛门败类。不由心中一喜,看这情势,徐永烈女儿失踪一案,应该有些眉目了。狄为不想多与僧人浪费口舌,当下开门见山说道:“和尚你是爽快人,我喜欢的就是你这种人,想必你准知道,徐王庄徐永烈庄主女儿在哪里?”中年僧人奇道:“你是谁,老子凭什么要告诉你?”僧人见狄为逼视着他,陡然一转话锋,恶狠狠道:“小子,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对你可不好。”狄为道:“如此说来,和尚你是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