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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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真相大白(4)

据《东山毛氏族谱》记载:雍正五年,丧偶的杨老孺人携玉峦公和玉峰公二子由广东长乐迁往四川,刚到四川境内便遭遇了强盗。十岁的玉峦公被杨老孺人藏在废弃的马厩里,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同兄长遭强盗掳去,生死不明。后来,玉峦公跟着同样迁川垦殖的廖氏家族抵达成都东山龙潭寺,靠给廖氏佣工起步而逐渐发达,繁衍出东山毛氏一族。但是,母亲和兄长也成了玉峦公的心病,他托人或遣子孙寻访很多地方,都没有打听到母亲和兄长下落,直至郁郁而终。毛兴国告诉我说,据《宜宾毛氏族谱》记载:杨老孺人和玉峰公被强盗掳上山,夜里突发山洪,造成山体滑坡,强盗们四散而逃,杨老孺人同玉峰公爬上一棵楠木才死里逃生。后来漂泊到宜宾中和乡落业,繁衍出他们一派子孙来。他们也没有停止过对弟弟的寻找,也始终没有音信。《毛氏族谱》跟随着玉峰公手,东山毛氏发迹以后,返回广东原乡才重新接续上。当初两位入川始祖的父亲宗奉公决定迁川,便拟了首新的字辈诗让二人熟记,好在异乡繁衍生息。怎奈没及成行,宗奉公就病故,但兄弟二人谨遵父亲的字辈诗给后代子孙命名,才有了我们今天的重逢。

“这样讲来,我还是你老辈子。”一番追本溯源,他已经坐在我近旁的岩石上。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我甚至有些激动,觉得这是一线生机,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他看了我一眼,沉默。“你怎么会做……”我想说打手,但觉得杀手至少听起来更威风更能够讨他的欢心。“你咋个会做杀手?”

五分钟的沉默后,他才娓娓道来:“中和乡四面都是山,我阿公是山上面的护林员。阿爸阿妈死得早,是阿公把我带大的,我五岁就同他在山上住。我在山上面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端着火药枪去打野物,再拿到山下卖钱。我在山下面读过几个月书,但读不进,就跑回去陪阿公。他讲不读书不行,自家用他最喜欢的《史记》教我。阿公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在他教我的《史记》故事里面,我最喜欢的是《刺客列传》。晓不晓得《刺客列传》?”

“晓得一点。”

“我经常端起火药枪,把自家想成《刺客列传》里面的人”。他说,“后来,楠木林被偷砍光了,阿公也走了。前面我给你讲过,楠木救过杨老孺人和玉峰公的命,后来杨老孺人留下遗训:凡毛家子孙不准砍楠木,否则必遭天谴。杨家屋下的人一直遵循遗训,不但不砍,还在山上大量种植,到我们这代,最大的楠木要三个人才能抱得下。有眼红的湖广人看到山上的楠木来偷砍,乡里面商量让人到山上守,我阿公接下这个活,先还镇得住砍树的人,但是后面镇不住了,因为看到湖广人卖楠木发了大财,毛家屋下的子孙也跟着来砍。阿公好好给他们讲,让他们遵守遗训?他们就讲我们不是毛家子孙。阿公问:你们姓毛怎么不是?后来,他们干脆都改讲湖广话。再来偷砍山上的树,就说杨老孺人的后代都是广东人,他们虽然姓毛,但都是湖广人。很多毛家屋下的子孙都这么做,他们都靠楠木住上了楼屋,山上的楠木也越来越少。阿公很伤心,每天都在讲:楠木是我们屋下的救命恩人呀!到死他都这样讲。阿公一死,我就下山了,但我做件事,找到砍楠木最多的那户毛家屋下放了把火,把他们屋下的人全都烧死。我要让那些忘恩负义的人晓得,真的会遭天谴。杀人后,我就只能东躲西藏,四处漂泊,给大哥们看场子,做打手,当保镖,有时也杀几个人。我这样子讲,不晓得你懂不懂?”

“为了树子杀人全家,是不是太?”他平静的讲述让我恐惧。

“树子是有命的,再讲,杨老孺人有遗训,是他们自己不遵守,我一命偿一命给那些死去的恩人树子报仇,很正常。要不是这些树子救了我们的祖先,那会有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激动起来。也许每次同别人讲这件因树杀人全家的事,人家都觉得他是疯子罢,而他对这种不理解感到不可理解,因此极力辩解。

“那,小白是你杀的?”

他点点头,指向一个江风呼啸的地方。“就在那儿。”

“那,你还要杀我。”

“按道理我是要杀你。”哑巴挠了挠脑袋,“但是,你又是我老辈子。嗯,我问你,你有没有砍过楠木?”

“没有没有。”我摇摇头,“龙潭寺不产楠木,想砍都找不到。”

“你没砍过楠木,我杀你那不是弑亲,等我死了去见阿公,他肯定会骂我。”他自言自语道,好像这件事很矛盾。“大哥对我有恩,要不是他,我早都死到仇家手里了,他的话我又不可能不听。怎么办喃?”他望着我,倒指望我给他一个答案。这同刚才那番耍弄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要我跪下来乞求他?太可恨了。看到我又气又恨的样子,他咧嘴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哑巴的笑脸,笑脸里透出些许调侃的味道:“那我,把你放了?”他反问我,脸笑得更开。“好嘛,把你放了。”

我没有感谢他的恩德。他却端起臭架子继续自鸣得意:“要谢就谢我们毛家屋下的祖先人。等你转去,多给祖先人烧几炷香。”旋即拍拍我的肩膀,站了起来。“老辈子,超么格也不要去超社会。社会是命来超的。你肯能暂时脱命,但明天还是要把命乖乖交出来。经过这些事,我相信你么格都懂了。不要再转木兰巷,更不要去找大嫂,就当你遭我打死了。 ”

“熊绍辉根本就不想杀我。”我说,“他就让你吓我?”

“搞不懂你怎么这样想。明明就是我念及宗亲的情分手下留情。”他辩解道。

“你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我说。“从来都不是。”

“你拐走他的女人又出卖他,大哥凭么格要放过你?”

“是莫伊让他放过我的。”

他定住了,旋又耸耸肩说:“他最听她的话。管他们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又可以看到明天的日头。哦,还有个事,我阿公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转一趟广东祖地,我至今都没有满足他,我已经向大哥请了一个月的假,准备带阿公的金坛到广东老家看一下。不过族谱里记得都是老地名,你晓不晓得对应的新地名?”

“原来你每天拜的是阿公的金坛,符哥还在那里讲……”想起符哥,升起一阵悲怆。

“他讲么格?”

“没有讲么格。”还是不对他说吧。“有段时间我查过,还真的查出对应的新地名,等会儿我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