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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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母女反目(5)

“哪儿都比这儿好。熊绍辉就是个疯子,迟早会杀了你的?”

她落寞的面向我,不置一语。还想留下来?

“刚才他对你做的那些事,你就心肝情愿的领受了?这是人做的事情吗?我们离开这儿,离开这个疯子,他是很有钱,但你在她身边只能尝到切夫之痛,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绍辉性情大变有他的苦衷。”莫依还在为他辩解,“建设厅吊销了园林公司的经营许可证,他的生意垮了。我安慰他,说有没有钱这辈子都跟着他。他自己也说算命的说他有十年好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东山在起。然后,他就点起酒,说最后再喝顿好酒,以后就只能喝二锅头了。我看到他那么失落,也没有制止他,还同他喝过几次双杯。吃完饭回来,我给他放好洗澡水,喊他洗澡,他突然问起那个跳王子的学生是谁?我说是我们班唯一一位学舞蹈的男生钟小海。他竟冷笑着问我:你瞒着我跟他……我解释,我辩驳,但是迟了。他捕风捉影,觉得我会抛弃她,对我才动的手。他打我,也跪下来求我,哭得比小孩还伤心,乞求我不要离开他。真的很可怜。”

“醒醒吧,莫伊,他的手段你还不清楚?他乞求你完全为的是能继续对你施暴。原先那个小白暗恋你,他就把人家给杀了,刚才更是丧心病狂,还说要去找兄弟……一切都为他自己的私心,他觉得安逸,才会去管有啥子后果。这样的人迟早会出事,连安全都难给你保障,更不要说是幸福。走吧,莫伊,离开他才是你惟一的正确选择,听我的,没得错。”

“能去哪儿喃?”

“具体去哪儿可以慢慢想,现在我们必须离开这儿,他随时都可能回来,到时想走都走不脱了。”我心急如焚。

“我跟你走。”

起先想带她回租住的地方,但符哥和哑巴都晓得,熊绍辉一个电话,他们轻易就能找上门。后来又想到酒店捱一晚再说,前台让我们出示身份证,但莫伊的身份证放在虹口别墅,没有带在身上。酒店说最近查得凶,不敢让我们入住,就是鸡毛店的小旅馆,今晚也认起真来,非有身份证登记不得入住。据说前段时间有个商人带着两个小学生到酒店开房,最后搞成一跳楼,自杀一撞墙重伤,公安局就此向全市酒店旅馆发出通牒,如无身份证登记入住严惩不贷。

“过两三个月风声过去了,肯定让你们住。”小旅馆老板也为丢了这笔生意惋惜。

“这样,到我家去。他们暂时还不晓得我家在啥子地方。现在好闷,呆会儿就要下雨,我们赶快走。”莫伊沉默不语,也许还没缓过神来。“放心,我老婆女子都不在。”最后这句话是蛇足,好像对她有什么企图似的。“在不在都无所谓,她们都很热情。”我试图弥补。但她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落寞如落花。这趟出来,除换了身红色调水墨碎花吊带连衣裙外,什么都没带,真是孑然一身。昏黄的灯光映出一身艳丽,也映出脸庞的忧伤。这如同回光返照的艳丽,我却感到特别凄楚。

打车回到家已经是十点。石材切割厂的工人还在加班,齿轮飞速旋转出噪音火花。厂门口拴了条狼狗,汹汹盯着我们看。莫伊有点害怕,我告诉她这条狗看起来凶悍,其实都是装出来的,怯懦才是它的本质。我把钥匙插进朱红色大门,忽然想到要准备一番说辞向父母解释莫伊是谁,为什么要带回家来,要是她是男的就好了。我不想再编下去,就说是我同学,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都要同文婷离婚,也算半个自由人了。

但我父母都不在家。只有房客在。底楼,两个挤一间屋的空调安装工还在看电视,窗口飘出他们的脚气。二楼卖公墓的夫妇房间同样传出电视剧的对白。父母和妹妹所在的三楼没有灯光,睡得太早了吧。

空调安装工抱了堆脏衣服出来。对我带陌生女人回家,没有讶异。他们都是外地人,平时没什么交道,除非带头恐龙回来,否则都是正常的。但我最怕的还是遇到租后楼做煤炭生意的老板娘,她同阿妈最要好,爱嚼舌根,被她看到,不知道会怎么说。幸运的是,她也不在,只有她掉了门牙的婆婆,坐在门口摇蒲扇扇凉。我不及问,婆婆就抢先对我说:“今天我媳妇过生,你爸爸妈妈还有妹妹都去新都吃火锅去了”。

“婆婆咋个没去喃?”

“火锅太辣了,我吃不来。再说都走了,铺子哪个守喃?”他们的铺子是全天二十四小时营业。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院坝上漆黑笨重的煤块以及掉漆的机械台秤。一只灰色的蛾子在灯影里扑扇不止。婆婆看了眼莫伊,呵呵笑起来。莫伊也对她微笑。

“婆婆你忙起,我们上去了。”我引莫伊到二楼,开门亮灯请她进去。几个月没人住,房内闷热如菜棚。我推开窗,拧开电风扇。房间由客厅和卧室组成,本是两间屋,后来改成套间做我和文婷的新房。历年累及的物件堆满房间,甚至墙壁上也被冷杉的水彩画贴得密不透风。但每样物件,文婷都舍不得扔,尽管房间还算大,却显得十分拥挤。

莫伊环视客厅一圈,把目光定格在电视机上方挂的结婚照。文婷是白色婚纱,我是白的西装,在一座木桥上席地相拥而座,冲镜头甜蜜的发笑。上次抬头看这幅婚纱照是什么时候,我竟记不得了。反正很久。

“你结婚几年了?”莫伊问。

“七年。不过到头了。”

莫伊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问我结婚几年了?

“我们准备离婚了。”

“咋回事?”

“原因很多,屋头的,心里面的,性格上的,再加上一些误会——有次她看到我给你送花,觉得我外面有人了——方方面面累加,就觉得实在不能在一起生活下去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关你的事。没有送花那回事,我也会同她离。”

“就不为你女子想一下?”

“就是想得太多,才耽搁到现在。等她长大了,会理解她老汉儿的决定。不说我还忘了,这个月11号11点还要去武侯广场同她签离婚协议。日子是她挑的,签了字,我们都是光棍了。”我边说边打开卧室门,“今晚你睡里面我们的床,我睡外边客厅沙发。里面是不是比客厅还热?看嘛,外面的墙壁把窗子遮到起的,风吹不进来,散不了热。冬天还好,夏天白天必须把电风扇打开排热气,否则一刻都呆不下去。我们要等到晚上十点再开空调,这样子电费相因一半。夏天晚上不开空调,简直就是蒸桑拿,根本睡不着。”

她仰望床上边悬挂的一幅玻璃材质半身婚照。穿黑色衬衫的我反搂着着粉红色丝绒吊带的文婷。她戴着一朵假芍药花,害羞的偏过头,一条编着红线头的硕大麻花辫搭在前胸。两片嘴唇涂得光洁艳丽,微张着,似不适应。

“你老婆也是龙潭寺的?”文婷问。

“恩。”

“也是客家人?”

“恩。”

“你们的小日子,我想都想不来。”莫伊慨叹道。

忽然有个笑吟吟的声音问:“来客了嗦?”是隔壁卖公墓的女人。她已经时吃完饭,往屋内晃了一眼。

“我表孃。”

“你表孃好年轻哦。”她夸赞道。莫伊向她点头致意。“文婷同杉杉呢?”

“回她妈那儿去了。”

“上回看到文婷打的毛衣好安逸,我也称了几两毛线,想喊她帮我起针。她啥时候回?”

“可能过几天”,我敷衍道,“等她回来我跟她说。”

“谢了哦。”说罢,又笑吟吟地踏着高跟鞋离去。

莫伊笑了,我问她为什么笑,她说这个“表孃”能瞒得住外人,却瞒不住我爸妈。等我爸妈回来,我又准备给她什么身份?

“实话实说,同学来住一晚上。”我说。

“你这样子说,他们未必这样子想。”莫伊说。“我的意思是趁她们还没有回来,我们早点休息,就当没有来过。我明天早点动身去我同学那儿,来无影去无踪。”

“去若尔盖。”

“对。和格日玛约好的,我不能失约。”

“也好,一来散散心,二来也可以摆脱那个疯子。我陪你去,好有个照应。”

“你怕是担心我又回木兰巷接受绍辉道歉?”

“有点怕?”

“放心,这次我会好好想清楚,要不要再同他继续下去。”

“听你这样子说,我好高兴哦。”

“开窍了是不是?”

“现在好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也好好想清楚,咋个把你老婆接回来。”她笑着说。

“懒得去想。”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