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城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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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盛花生”只是盛三飞的绰号,他偶然听见有人喊叫自己“盛三飞”时,也会感到别扭和茫然,完全忘了“盛三飞”曾经是自己的贱名。

如果追根逆源,“盛花生”这个绰号属于卖耗子药,自称江湖人老魏的专利。这是四月份,盛三飞正谋划着外出打工挣钱回来盖房,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他暗自喜欢本村的同班同学袁小芹。但小芹有一次问盛三飞,村里的人都出门打工去了,你咋不出去打工挣钱呀?盛三飞当时闹了个大红脸,不好说是因为要守住小芹。盛三飞也听出她的潜台词里有谴责自己无能的意思!恰在此时,盛三飞家里包产地点了花生种还剩下几十斤,盛三飞把花生炒熟了,用塑料布口袋封好,便坐了半天的汽车跟火车,在几百里路以外的成都市场上去卖个好价钱。盛三飞是跟着小芹伯伯到成都的。因为小芹的关系,盛三飞有点爱屋及乌。再因为初到成都,不敢太冒险,他就跟拉三轮车的小芹伯伯住在郊区一个臭气熏天的屋子里。盛三飞晚上跟小芹伯伯搭铺,白天就在外面卖炒花生。小芹伯伯一个人睡的那个铺本来就很窄,再加个盛三飞这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两人躺在床铺上动也不能动。川西坝的春夏之交比较凉爽,倒也相安无事。但真正到了夏天,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肯定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天热时,屋角里那台雷鸣般吼叫的电扇肯定会被大家看成“稀世珍宝”受到众人的垂青。

盛花生初来乍到只能装聋作哑,让同屋子蹬三轮车这些人在嘴头子占尽了欺头。小芹伯伯没有撵盛三飞走,他就可以死皮赖脸地继续在此搭铺。盛三飞卖完了花生,也会另找工作,他决定以后有钱时单独租房住。直到有一天晚上,车夫们凑巧在一家小餐馆喝酒,盛三飞恰好路过,就主动地贡献了半斤炒花生,人们这才吃了嘴软,再也没有用闲言碎语糟蹋盛三飞了。

盛三飞没隔多久便离开了那间臭不可闻的住处。盛三飞去卖炒花生,恰好遇上卖耗子药的瘦猴子,高个头老魏。盛三飞觉得老魏的个头把自己比得好像矮了半截似的。老魏大概有三十多岁了,他卖耗子药时身上穿一身冒牌白大卦,派头中透着斯文,甚至比兽医更像兽医。盛三飞发现老魏那两只眼睛特别厉害,随时都闪着狡诈的阴光,好像能把人家的五脏六腑看透似的。盛三飞想,这家伙决不是中学课本里那篇《黔驴之技》的驴子,空长了那么高的个头。他把人吞进肚子里去了,我未必能像孙悟空,可以在牛魔王肚子里“大闹天宫”。

成都市三、四环属于过去的城乡结合部,给来成都谋生的人留下生存空间。盛三飞的摊子摆在老魏的耗子药摊子旁边。久而久之,都不是哑巴的两人就开始了交谈。间或,当有人用疑问的口气问耗子药有没有效果时,盛三飞还在一旁替老魏打圆场招揽生意。老魏觉得刚从农村里出来的盛三飞还诚实可交。那天,老魏心里高兴,收了摊子就去一家小饭馆坐下来,买了一瓶卢州白干准备独斟独饮。老魏一眼看见盛三飞,就情不自禁地张口喊盛三飞一起吃:“盛花生,来,喝酒,我办招待。”

盛三飞开始还愣了愣,想他咋变成盛花生了呢?但看见老魏并没有恶意,也就默认了“盛花生”的喊法。盛三飞没白吃白喝老魏的酒饭,抓炒花生来跟老魏打平伙。这是盛花生第一次跟老魏亲密接触,老魏寻根问底地了解盛三飞老家的情况,知道盛花生还是一个刚出道,为人处事还保持朴实无华的品质,觉得可以跟盛花生打交道。老魏后来有了几分醉意,竟然毫无顾忌地对盛花生说:“龟儿子盛花生,不是我说你,跑江湖你实在太嫩,你这么老实会吃大亏的。老魏我十三岁就在江湖上闯荡,有时还免不了要吃亏咧!”“龟儿子”是老魏的口头禅。

盛花生面对老魏这个老江湖的训斥,只有应喏的份儿。他也自我感觉太嫩;不仅太嫩,简直是不懂事儿的大老傻。盛花生说:“感谢魏大哥栽培。”

老魏那天也许是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银子,心里别说有多高兴了。他跟盛花生吹他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吹他艰苦光荣的奋斗历程。盛花生喝酒只是应付,他脸孔上因为长了几颗青春痘,喝酒不是长得更快吗?谁知,老魏喝得大醉,走起路来不断的扭秧歌,盛花生小心翼翼地将老魏送到他租住的屋子里。他看见老魏一个人租住着这么大的房子,羡慕得要死,老魏一个人住实在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