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捕头毫无察觉,一路上哼着小曲,向死囚牢走去。
刚到地牢的门前,小圣便飞离了他的头顶,径直向牢里飞去。
这牢房的里面,比地面矮了许多,甚至比那城壕还要低。因而非常潮湿,只有一两个小小的窗孔可以透光。窗孔是开在房顶的,很高很高,就是两个人搭成人梯也未必能够到那个地方。
从那窗孔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即使中午时分,也是若有若无,牢里没有灯,不见光亮,一片漆黑。耗子、蟑螂、壁虎在黑暗中爬来爬去。
囚室分为两排,中间只有一条不足三尺的走廊相隔,铁门把手,囚犯手扶栏杆,倚门而望。每当传来脚步声,囚犯就会发出哀求声,“给我点儿水吧!给我点儿饭吧!”
小圣挨个屋寻找着,费了个来回,也没看到师父。心里纳闷,莫非院里还有别的地牢。
就在寻思之时,忽然传来铁链砸门发出的声响。接着传来传来一个嘶哑如破锣的口音,喊道:“放我出去!我冤枉啊!”
这声音虽然古怪,不同与常人,但细细的品听,怎么有点像师父的口音呢?他循声飞了过去,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牵挂的恩师慕清道长。
此时的他,可不像从前器宇轩昂、羽衣星冠 样子,说句不好听的,比那叫花子还要狼狈几分。
脸上、身上尽是被抽打得血痕,鬓发纠结如猬,衣衫支离破碎;赤着双足,手脚都带着沉重的铐链。双手用力摇晃这铁门,发出雄狮一般的怒吼。
“喊什么喊!丑牛鼻子!”
一个衙役听到响动跑了过来,抡起手中的皮鞭向师傅打去。
小圣见师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又气又怒,真想一阵乱枪,把这畜圈不如的牢狱挑个底儿翻天。
转念又一想,国有国法,天有天规,我身为神圣,这样做不也成妖怪了吗?
他镇定下来,单等衙役离开,展动双翅在师父的耳边飞旋。叫道:“师父!师父!太平来救你来了!”
慕清道长听到叫声兴奋得不得了,望着盘旋的苍蝇,道:“徒儿,你可来了?快落下来说话。”
小圣现出了身形,吹了一口仙气,师父身上的铐链立刻掉落在地上,把腰一猫,道:“师父我背你出去!”
慕清喝道:“徒儿!大宋自有他的律法,不得胡来!我们真要这样走的话,坏了我清规戒行不说,人们还真的以为畏罪潜逃了呢?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小圣眼含泪水,点了点头,心念一动,使了个隐身法。和师父在草堆上坐了下来。
问道:“师父,你究竟犯了什么罪?怎么被打入死囚牢呢?”
慕清道长嗟叹了一声,讲述起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话说半截,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此时日落黄昏,地牢里更是漆黑一片,不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对面来人也无法相认。
脚步声在囚室的门口处停了下来,只听一个人用粗豪的声音说道:“掌灯!把这间牢门打开!”
随着“哧哧”的火石擦碰的声音响起,闪出两点耀眼的火花,随即手中的火捻子燃烧了起来,来到灯前,又把墙壁上挂着的灯笼点燃。
灯火越来越亮,慕清道长这才看清,门口站着的,原来是三个衙役。
门锁“哗啦”的一响,铁门大开,三个衙役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生得是浓眉大眼,虎头豹额,腰间配着一把长刀。慕清认识,此人正是捕头张猛。
后面两个衙役,个个身宽体胖,面目凶恶,一个手捧食盒,另一个手中拎着一把瓷花酒壶。每个人的裤腰带上,都別着手指粗的软藤皮鞭。
张猛来到慕清道长的身前,歉意的一笑道:“这位道长,您受委屈了!如今真凶已被查出,实在是冤枉了道长,真是过意不去。我们知府本想当夜放人,但天色已晚,唯恐天黑路生,又没个住处,故此让道长在此委屈一夜。这地牢里又脏又差,大人怕道长心神忧郁,他特意叫小的拿一壶酒和几道菜来,请道长受用。”
两个衙役把酒菜放到慕清道长的身前,退身两步,在张捕头的左右垂首而立。
慕清道长不但医术高超,识药辨毒的能力也堪称一流。将壶盖打开,放在鼻前一闻,便知有蛊毒投放。
大为恼火,一股身站了起来,单手轮起,把手中的酒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顿时被摔得粉碎。
手指官差,大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我与你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大堂上严刑逼供不说,现在还要用蛊毒鸩杀与我!我乃方外之士,与世无争,可你们非要致贫道于死地,到底为什么?”
张猛狞笑了一声,道:“道长,听我之言,你就服服帖帖的吃了吧,这样不但能保个全尸,还能免遭皮肉之苦。你死后,我们也不声张,就说抱病而死,死后也好听一点。如若不然,一顿鞭抽棍打,你往那一倒人事不知,再拿起你的手指往写好的供词一摁,证据确凿,你想一想,到头来还得遭受一刀之苦。”
慕清怒吼道:“朗朗乾坤,清平世界,王法何在?”
张猛咂了咂嘴道:“王法,我们大人就是散关的王法!我说牛鼻子,你是出家之人,大概不知官场上的规矩吧。你想想,散关出了两条人命的大案,你要是当官的能不着急破案吗?况且人也抓了,大堂也升了,认证、物证也有了,你还是个外乡的道人,你不死谁死啊?再有你知道那原告王晓英,现在和我家大人是什么关系吗?那是床上的情人!听我的话,赶紧把食盒离得菜吃了,还能闹个饱死鬼,如若不然,我们可点叫你强吃了!”
慕清道长气得是浑身发抖,手指着张猛,道:“你,你,你这叫做草菅人命……。”
张猛把两眼一瞪,凶相露出,对身旁的两个衙役令道:“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直到让他吃东西为止。”
两个衙役衣服一闪,由腰间拔出鞭子,往手心上连吐了两口吐沫,皮鞭抡起,向慕清道长打来。
小圣就隐身在师父的身旁,一直隐而不露,默不作声,目的就是让师父了解了解人间的世道。
可这下子真的动手打起人来,小圣可不干了。他轻轻用手一拉师父的衣襟,猛的向后飘起,直到墙角这才站住。
随即吹出一口仙气,轻雾缭绕,在两个衙役眼前飞飘乱转,使得他们神志不清,两眼扑朔迷离,看哪都有这慕清老道的身影。于是皮鞭飞舞,四处乱抽乱打,打了半天都打在墙壁上了。
张猛手按着腰刀,大声骂道:“你们这两个混蛋,眼睛瞎啦!打什么呢?”
一时火气上窜,照着两个衙役的屁股就是两脚。
小圣对张猛印象颇深,一想起在妓院里那种淫威之象,气就不打一处来,又见他在此如此猖狂,更加心中的愤恨。
咒语念动,两个衙役顿时心醉神迷,怎么看张猛都是那牛鼻子老道,皮鞭举起,劈头向捕头张猛打来。
张猛毕竟是习武出身,单等皮鞭下落之时,双手快速伸出,“砰砰”两响,抓住两个衙役的手腕,用力一握,两个衙役立刻手脚发麻,动弹不得。
小圣在将口气一吹,顿时大力贯身,也不知哪来的一把力气,只是一推,张猛便仰面飞出门外,“咚”的一声,重重的撞到对面的墙壁上,身子还未站稳,两个人的皮鞭抡起,雨点似的落在他的身上。
起初还在叫骂反抗,几鞭子下去,便把头一抱,身子一曲就趴在了地下,后来,就一声也不哼了。
慕清道长知道是弟子太平在作法,急忙走上前来,高呼道号:“无量寿天尊!太平!行道之人,善念长随。他既有恨人之处,不过爪牙而已。你已将他惩治,不可置于死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小圣听了师父的话,收回了法术。两个衙役也停住了鞭子,只觉得脑中兀自嗡嗡作响,当下把头甩了几甩,这才清醒了过来。
只见墙根底下趴着一人,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揉了揉眼睛细细看去,心里纳闷:捕头张猛怎么会倒在地上呢?
带着疑问扭头望去,只见那慕清道人毫发无损,双手合什,两眼微闭,正诵念着道德真经。
二人感到事情不但蹊跷而且怪异,加之心里有鬼,更为骇然。把手中的鞭子往地上一扔,“妈呀”的惊叫一声,惶恐地向外面逃去。
知府衙门后院的花园里,假山叠翠,流水淙淙;绿荫覆盖,花团锦簇。
花厅里摆放着一张香檀木的方形饭桌。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和佳酿美酒。金樽玉垒,美酒飘香。
一群衣着粉红薄纱的妙龄女子,舒展长袖走了出来。在筵前齐刷刷的站成一排,准备载歌载舞。
知府高庭禹坐在首位,旁边还有一位妖艳的女子,正是雌蛇精王晓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