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人越聚越多,全村子里的人几乎全都到场了,问这问那的,已经知道苗大旺、乌罗都麻死信还不算,非得要听听整个过程不可。
苗大旺从发狂到惨死的过程,只有楚德忠和夏明友二人知道的最为详细,楚德忠毕竟是村长,说话总是要留点分寸,怎能在大庭广众面前,品头论足乱说一气呢?
夏明友确是不同,他性格外向,本来就喜欢言语,让他一讲起来,更是有声有色,活灵活现。吐沫星子满天飞,又是踢腿又是比划的,把苗大旺当时怎么嚎、怎么爬都模仿得淋淋尽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苗大旺一伙为非作歹,横行乡里已有四年之久,明着要,暗地偷,勒索钱财,强占土地,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打伤多少人,奸污多少妇女,谁也无法记得的清楚。
百姓上告无门,血拼无力,忍气吞声四年之久!苍天有眼,两大恶首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消息一时传出,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他们把过年准备的鞭炮全部拿了出来,都摆放在自己家的大门口,由东至西一家一家的逐一燃放,一时间,鞭炮齐鸣,响声震天,硝烟弥漫,小小的山村里到处都充满了火药味。
这鞭炮声好像传染似的,带动周边各个村寨,可能他们也得知了此消息,也燃放了起来,总之,这一上午鞭炮声也没有止息过,比过年还要喜庆。
楚家的院子里更为热闹,全村的人都聚集他的家中,杀猪宰羊,高搭席棚,要大摆酒宴喜庆三天。
村民们也积极响应,毫不吝啬,有钱的出钱,没钱的拿物,一时间,这私塾的院子里摆满了货物。
村西头有个孤寡的老人,年近七十,腿脚自幼又有残疾,平日的生活也得靠人家接济,今天他也来了。他一手拄着条拐棍,另一只手里握着两个鸡蛋,一瘸一拐地走进楚家的大门,远远地喊道:“楚先生啊!你可是咱这一带人的大救星啊!”
在屯中论辈分人家是长辈,楚德厚应该以叔叔相称。见长辈到来,急忙上前迎接,十分客气地说道:“叔叔腿脚不好,我这做侄子的应该早早去接你,只因事情繁多,礼貌不周,叔叔多有见谅!”
老人道:“你做了这么大的好事我感谢还没感谢过来呢!哪有什么不周到?苗大旺这王八羔子!谁他不欺负?谁他不打?要论亲戚,他还得从我叫三姥爷呢!可他连我这糟老头子都不放过呀!”
一旁有个年轻人问道:“三爷,他还打过你啊?”
老人道:“打是没打过,可他偷过我家的鸡!你们大家说说,我这光棍儿一根人,要什么没什么,吃口饭都得靠大家来帮,全家底值钱的东西就是下两只鸡了,头几天,他和几个小子打我家门口路过,我眼看把我家一只下蛋的母鸡给捉走了,我一喊,还往院子里扔了两块石头,你说缺德不缺德啊?”
说道此处,老人家把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戳,愤愤地骂道:“这些挨千刀的!早就该死!”
围观的人也纷纷地说道:“嗯,真不是个东西,是够缺德的了!该死!该死!”
说完话,老人把手中的两个鸡蛋递给了楚德厚,道:“楚先生啊,我的家境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本想也往脸上贴贴金,可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这两个鸡蛋你若是不嫌,就把它收下,就当收下我的一份心意啦!”
在场之人无不感动,齐声说道:“收下!一定收下!”
楚先生伸双手捧接过来,道:“叔叔这份心情我收下了,快往屋子里请!”
说话间,扭头对屋子里喊道:“小茜!你三爷来了!把他搀到屋儿里去!”
小圣望着一个个淳朴善良的人们,心里无比的喜爱,真想仙道永闭,与大家永远朝夕相处,打成一片。
可这只是想想罢了,他身为乾坤护使,上界的神圣,身上还肩负着太上老君的法旨,保天护地。如果只为贪图享乐,致使万妖齐出的话,天下岂能太平?世人哪还有这样的安宁和快乐的日子!
这时,楚晓茜打屋子里走了出来。红裙秀发,飘飘然然,有如仙女临凡一般,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不由得“唉耶”的一声惊叫,眼睛都看直了。
小茜来到这老人的身前,亲切地叫了一声,“三爷爷!”
双手拿过他的一只胳膊,是那样的细心,是那样的懂事,像一个可爱的天使一般,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搀扶到了房中。
昨夜,小圣与几个村民闲聊,故意把话题引到荷包上去,一个村村民告诉他:当地有个风俗,女孩每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时,都有媒人登门提亲,相看之后,女孩要是觉得满意,就把亲手绣制的荷包送给这个男孩子。
如果那男孩子欣然接受了礼物,说明他已经接受了这份爱意,就算是定情了,两个人可以接触和交往,如果两个人谈得来,不出一个月就订婚了。
小圣听完蓦地一惊,心想“我收了楚晓茜的荷包岂不是定情了?可仙凡有别,是不能成亲的,我该如何抽身而退,作何解释呢!”他不免犯起愁来。
小茜的确是位好姑娘,她是那样温柔典雅,那样楚楚动人,那样清灵如水,又是那样优美如诗。
再加上苗大旺连日的骚扰,使她全身上下,都带着一份惊骇和忧愁。她终日提心吊胆,又使她眉间眼底带着浓浓的怯意。这样的小茜,是动人的,也是迷人的。
自从小圣那天在门口偷看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惊艳的,震动的情绪下,对楚晓茜意乱情迷了起来。
每当这种念头涌起的时候,他都会理智地告诫自己:“别忘了你是上界的护使神圣,仙凡有别,难道你欠下的情债还不够吗?如今恶霸已死,我还赖着这里干什么?”
他把手插入衣兜,把那精美盛装着情意的荷包,紧紧地握在手里,心里暗道:“我要离开!我要物还原主!我要早早抽身而退!”
小圣唯恐深陷情网而不能自拔,他决心要离开西夏村。
他把楚先生叫到一旁,十分郑重地说道:“一晃太平来这里已有十多天了,春节将至,家中无人照顾,心里甚是惦记。如今恶霸已死,已经没有了大害,太平现在就要返乡回家。”
楚德厚万万也没想到他会提出回家的事,当堂就是一愣,眼睛瞪得很大,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呆立了好一会儿,他蓦地转过身来,对院子里的人召唤道:“大家伙都到这里来!这位慕公子要走!”
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围了过来,都吃惊地望着他。
小圣随和不羁,开朗风趣,相处的日子虽然不久,但在人们的心里仿佛早已认识一般。况且小圣对西夏村和楚家都有大恩,这份交情便更为厚重,村里的人早已把他当成同村人对待了。
没想到事情刚一平静,还没来得及相近接触,就要回乡远别,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更何况这里造席喜庆,此时要走,意思几乎淡然。
但彼此都不算太熟悉,只能七嘴八舌的诚意挽留,也不能深说什么。
就在这时,楚德忠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人们立即让开一条道来,他径直的来到小圣的面前,劈头就问:“我说贤侄啊!这么急着要走,是不是嫌我们这里太乱,招待不周啊?”
小圣道:“叔叔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一日三餐,起居都有人照顾,哪有不周到可言?只是……”
“只是,但是也不行!”楚德忠抢过话来,很强硬地说道:“我是西夏村的一村之长,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到了我的地盘,这件事就得听我的,你能留下也得留,不能留下也得留下!就我说了算了,过完正月十五再走!”
众人见楚村长用真诚而又强硬的留客方式十分赞赏,也一旁附和道:“对!对!我们村就村长说了算!”
小圣一笑道:“哪有这么留客的?这不叫强人所难吗?”
楚德忠道:“这还叫强人所难?你真要执意要走,我就让大家把你绑起来,轮班看着你。”
说话间,他的眼睛湿润了,同时伸出颤抖的双手,把小圣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嘴唇也颤抖了一下,道:“贤侄,叔叔舍不得让你走啊!”说完,把头一低,冲出了人群。
小圣被他们的真诚打动了,眼含热泪,一直在低头不语。心想:“我这样执拗,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他的态度有所转变,思想也发生了变化,心里也开始犹豫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楚先生说话了,语气十分温和,亲切地叫道:“太平啊,村长之言并无恶意,纯心留你在这里过年,万万不可介意。我也大概了解你一点,你孤身一人,上无父母,下无妻小。不就是一个家吗?难道你那几间草房比你叔叔的心意还要珍贵吗?房破可从修,人破而情断啊!叔叔今日诚心挽留,你若执意,叔叔只能含泪相送,话已到此,侄儿敬请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