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绿树君不在,待到溪水向东流。时过正午,又到了我,林子外面罚站的时间了。
青色长衫,白色披风,乌黑的长发不加任何的修饰,踏着雨后的泥土,伴着空气中清新的味道,站在危险森林外面,罚站。
林子边缘,一个身材高大身披盔甲的将军,坐在众人拥簇的竹椅上面,一边饮着凉茶,一边看着我。
他刘海微卷,长发披肩,一双凤眼,眼神里面总是带着不屑和轻贱。
精骥铁血三千里,百战百胜是一人。他是万人瞩目的镇国大将军,离歌煜,绝艳容颜,世间罕有,武功盖世,甚至是功高盖主。惩罚我的人就是他,他告诉我,我是琀瑶,我生来,就是为了受到惩罚的。
他是养我长大的人,我从小就站在这危险森林之外,看着他,听着他一次次抨击着我。
他说:“琀瑶,琀是一种玉器,是专门为死人准备的。若有人将你含在嘴里,就是他的死期。”
他说:“琀瑶,你不要挣扎,你的命运,就是生来受罚,没有人会可怜你,如果你可怜自己,就让自己活的有价值一些。”
说来可笑吧,小时候我站在他面前,晒着正午最毒的太阳,我不会笑。我恨着眼前的人,为何要罚我,可这么多年来,站在这里,我就可以看见离歌煜,我竟有那么一丝丝开心。
离歌煜待我细心,让楚瑟教我暗杀术,他是他的义子,大我三岁,该算是我的兄长吧?
可楚瑟,也喜欢嘲笑我,十三年如一日,我现在站在这里,笑的时候,楚瑟会走到我的身边,为我撑起一把伞。
他不过就是离歌煜身边的一个带刀侍卫,在我面前却很是高傲:“琀瑶,你长大了。怎么晒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白呢?”
是了,不止是楚瑟,就是离歌煜也头一次走到了我的身边,他遥远却又缥缈的笑意,让我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
“琀瑶,你还记得小时候那一场屠杀么?”
不记得,我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他养了我那么久,从来也没有提过什么厮杀,也没有提过我的过去。
不过今天,离歌煜对我说:“报仇的时候到了,琀瑶,你学了那么多年的暗杀术,也该有所成就了。”
他说,我的仇人,是当今圣上,朝阳国最伟大的君王。可耐,他行将就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毁了他的儿孙,毁了整个朝阳。
今日离歌煜看我的眼神会不一样,他打横将我抱起,盔甲的温度,几乎将我灼烧,但我还是很自觉的搂住了他的脖颈。
这是离歌煜,第一次抱我。
进入危险森林,来到一片空地上,这里怪石林立,中间却建起了一座石屋,便是他与我会面之处。
石屋之内,他亲手为了我斟茶,递给我:“琀瑶,时机到了。凤九是当今圣上的最喜爱的独孙,刚刚成年,他的所有资料,我会叫楚瑟给你。”
“是要我杀了他吗?”
离歌煜摇头,他让我琢磨不透的表情,让我害怕:“女人杀人,都是不见血的。暗杀术中,有一种杀人之法,是借刀杀人,令敌人互相残杀,你可记得?”
我点头,朱唇微启,饮了茶水,润润喉咙:“当然,离歌煜教我的,我何曾忘记过?”
“很好,你的眼神很无害,你的笑容很阳光,就保持这样。不出三日,一定会有人来接你。”
这应该是他跟我说话字最多的一次了吧?他转身离开,似乎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离歌煜就是这样的,在我的生命中,匆匆出现,匆匆进入我的脑海,匆匆给我灌输,他希望我做的一切。
而我要见到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乖乖服从。
我想,我是喜欢这个男人的,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读过那么多书,我知道,他是一个拥有雄途伟略的男人,不会为儿女私情所牵绊,所以见面的方式,除了罚站,我就只好听话。
送走他,楚瑟才进来,一大堆的卷宗,放在了桌子上面。
他也只说了两个字,“看完。”
我没有拒绝,他也没有离开,就这样坐在旁边,甚至是陪我挑灯夜战。
直到,我看完所有的卷宗,只觉得两眼昏昏地,他才找了外披,披在我肩上。
他说:“累了,就先那睡一会儿。”
我只是笑着:“楚瑟,你觉得我,可怜吗?这上面说,凤九与其父夫祁矛盾很深呢……”
楚瑟拧着眉头,久久不回答。
“离歌煜说,借刀杀人,又不让我亲自动手,还有什么办法呢?”
我这样说着,都觉得自己可怜。
离歌煜是这个意思,父子反目,其父杀子,再由圣上杀之,凤夫祁是圣上最喜欢的儿子,而凤九,是他最喜爱的皇孙……
凤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和他未曾谋面,却挡在了深深的恨意之后。这是我要杀的男人,即便我们看上去,还都只是无忧无虑的孩子。
楚瑟见我不说话了,才开口:“无论如何,保护好你自己,琀瑶,别人不看重你,才更应该好好保护自己。”
我点头,起身,看着这石窗之外的树林,正午毒辣的太阳,若有所思。
盛夏将至,而我,很快会被接入宫中,再也不会晒在这毒辣之下了。
果不其然,第三天,骄阳之下,一众朝阳士兵,前来接我。说是选中我参加太子选妃的盛典。
“琀瑶姑娘,我是苏梅,今日往后,就是我照顾姑娘。”
她身形摇摆,步伐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我低身请教:“苏梅姐好武功,不想琀瑶,只会纸上谈兵!”
她见我看懂,多少有些收敛起来,差人放下衣服首饰,小声提醒我。
“姑娘抬举小的了。将军吩咐此去是参加太子盛典,让您先暂住将军府。所以一切规矩,小的,都会在将军府,教授给您。”
她想是忘记行礼,赶忙补回来,我两步上前,扶住了她。
“别想那么多,我叫你姐姐,你就是受的起。”
“多谢姑娘。”
我笑着摇摇头:“行了,跟我说说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