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全心全意办好特刊,我甚至辞去了电视台“时代女性”栏目的特邀主持人。我一头扎进特刊中,并非为了能坐上总编的位置,而是出于对记者这项职业的热爱。
点上一支烟,我把案头上的信拆开流览了一遍,其中有一封检举信引起了我的兴趣。检举信揭发的是一起走私问题,这一问题牵涉到外贸、海关,还有部分司法人员,是关于大批非法走私进口汽车的。职业的敏感使我本能地意识到这将是一件涉及官方的大案,调查下去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就像一枚炸弹,爆炸起来没准会把海阳市掀个底朝天。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亢奋。
拿起信,我来到总编办公室,我说我准备采访这封信反映的事件,“也许,我们这回引爆的将是一起大要案。”我把信给总编看了。
“很好!”总编朝我点了点头,“坐下,米路,我有话对你说。”
我从他的目光中,已感觉到他要说的同我的考核有关,无疑是个好消息。
“下个月我就要告退报社,很感谢你为我的退休划上了一个光彩的句号。”我明白他指的是我的“大东南特刊”把晚报推上了他执政以来的最辉煌的时期,做了总编,离休也离得体面。
“我也感谢你,是你给我这个机会。”
“说真的,我佩服你,不是老头子在恭维你,没有谁比你更胜任挑起报社这副重担了,”总编对我说,“社社党组已做出决定,由你来接总编的位置,报告今天上午已递交市委组织部,只待他们一纸任命书。”说着,他向我伸出手,“祝贺你,年轻人!”
“谢谢!”不知为什么,此刻我不但激动不起来,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恍惚感,我的耳边这会儿响起“高人”那晚喝酒时对我说的一句话,“世无定事。”
“好好干!”总编轻握我的手,“怎么——你好像不在乎?”
“也许是我还没找到这种感觉。”我说。
“你会找到的。”
“谢谢!”从总编办公室出来,我一头扎进对那封举报信的采访调查。
和我一起参与采访调查的还有二名记者,事情很快露出了端倪,我们感觉到了被调查者的惊慌,还没等我们深入采访,来自上层的有形的无形的阻力便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袭来,我能感觉到我们触及的是一个通往心脏的脉胳,这个中枢神经所界辐射的层面相当深广和敏感,我已从海关方面取得了小小的突破,这是一桩秘密进行了三年,走私总数不下一千辆汽车的大案,在这期间,我接过不下一百个各种明喻暗示的电话,要找适可而上,别去捅马蜂窝,招惹是非,还有威胁恐吓的,这不但没有使我退怯,反而更刺激了我,非要把它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不久,参与调查的记者从外贸、司法反馈过来的采访调查令人亢奋。他们向我发出了“抓住狐狸尾巴”的惊喜呼叫。
当事件刚有所进展时,情况出现了变化,调查这一事件的两名记者相继退出.确切地说他们通往调查的路子都被封堵。
从我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不仅仅是非法走私倒卖的犯罪行为,而且还牵涉到一千万元的暴利进了谁的腰包!
我下了狠心,这马蜂窝捅定了!
见所有的招法对我都不奏效,他们施展起迂回战术,工作做到总编头上。
总编这辈子最敏感的莫过于政治风向了,他显然意识到这起事件的来头不小,因为对他施加压力的是个有影响的政界人物。
“米路,到此为止吧,”总编劝戒说,“别把事情闹大了,弄不好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为这事,把总编的任命丢了,不值。”
“讹诈——卑鄙的讹诈!”我告诉总编,我不在乎当不当总编,但我在乎邪恶的挑衅。
我发誓只要还当记者,就非要把这个可恶猖狂阴险卑鄙的后台人物揪出来不可!
我坚信正义战胜邪恶这一真理。
终于让我给追踪到了,这个事件的首要人物不是别人,正是盘踞在海阳市政坛的二号人物袁世雄。
这下,我算是遇上了真正的挑战!
听听海阳市的知情人物是怎么形容他的吧:“袁副书记打一个喷嚏,海阳市抖三抖。”
可见其霸道势力之大。
他是居东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资深历厚的老道政客。虽是二号人物,但他掌管的却都是海阳市的要害部门。他所营建的关系网千丝万缕,盘根错节。可以说,在海阳市所有重要部门,执政的几乎都是他亲手提拔安插的亲信。
也只有他,胆敢三年不间断非法走私倒卖千余辆进回汽车。
而且,是在中央不断下文坚决禁止非指标外进口汽车和******的风头上。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于,海关、外贸、司法的主要负责人都将这一走私结合法化了,他们为其办理了一切应付调查的所谓合法正当的手续,开一路绿灯。无疑,那一千万的暴利便是他们敢冒天下大不韪的目的。
我心里十二分地清楚,动这些人的一根毫毛,并非一个新闻记者力所能及的,也难怪他们敢于强硬地封锁突破口。
至今我仍没忘记我和袁世雄第一回合的较量,那是一次暗斗,虽然表面上是以我没受到伤害,东阳也如愿地在竞选中取胜。
第二回合的较量,不可避免地将公开化了。
由于问题涉及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其中还牵涉到动用司法部门的一些权力才能解决。我只有求助于东阳了,除了他,没有人能动得了袁世雄。
“你有确凿的证据吗?”东阳接到我的电话后问我。在得到我的肯定回答后,他要我马上到他的办公室一趟。
路上,我的心七上八下,我担心东阳会制止我的调查,他有着政客虚伪圆通的一面,权衡利弊,他可能会劝我放弃,毕竟,海阳市二号人物在他的眼皮下会公然曝出这么一桩丑闻,对他执政的威望是一个巨大的讽刺。然而,出乎我意料,东阳在听了我所有的调查后,眼里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亮,那光亮犹如守候于林中的狮子发现了它要捕猎的动物,我甚至看到了他难于自持地舔了一下亢奋的嘴唇,那是一种潜意识的条件反射。“米路,我支持你,我有责任和义务清除潜伏于红色政党里的害群之马,尽管这会使我处在一个难堪窘迫的地位,但,为了正义,为了纯洁我们的党和社会,我别无选择。”
“你真的这么想?”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么快取得他的支持感到一种说不出滋味的感觉,我试图想从他那闪着奇异光亮的眸子里悟出点什么,但那光亮已经倏然消遁,我看到的是熟悉,充满政治家热情的奕奕神采,那是一种领袖人物的风范。“我会协调各有关部门配合你的调查的。”
“谢谢!”我的一颗心并没有为他的保证而踏实。我拿出烟点着。
“你瘦了,米路。”东阳为我沏一杯茶。
我看着他,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我变得让你认不出来了?”他搬过一张椅子,和我面对面坐着。
“不,我想可能是我自己变了。”我有一种迷惘感。
“你一点也没变,没有——还是那么一副执着的风格。”他说,“你的‘大东南特刊’办得相当成功,连我都羡慕嫉妒了,真的。”
“你,还是那个爱幻想的白雪公主……”是什么****了我的眼睫毛,带来一阵迷醉的、炽烈的感觉……倏地睁开眼,东阳正双手捧着我的脸迷醉地嗫嚅着:“我爱你。”他的双唇正从我的眼睛滑向我的双唇。
“不!”我本能地推开他,“别这样,东阳,已经结束了,难道不是吗?!”
东阳站起来:“不!从来就没有结束过。”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从开始的那一天她就植根在这里面,除非你能剖开把她拿走。”
“可对她来说,他已不存在了。”
他摇着头,一丝无奈的悲凉哀痛爬上了他的额际,“是的,你有权力把他从心灵深处排弃,但我不能——不能。”
电话铃响个不停,东阳没有接。在我们单独见面的半个小时内,铃声响了许多次,但东阳都充耳不闻,我知道,他是不想让任何事来影响我们难得的相见。
“我该走了。”我起身告辞,“谢谢你在这事上对我的支持。”
“别把我当外人,米路,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东阳把我送出办公室,“祝你走运!哦,对了,我想我忘了恭贺你——年轻的总编!”
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早了点,任命还没下来呢。”
“世无定事”——一切应验了“高人”的话,就在我调查了所有的事实,准备对袁世雄走私汽车一案曝光时,事态急转而下。
一天清晨,我还在睡觉,袁世雄把电话挂了进来:“听着,米小姐,开门见山地直说吧,你把麻烦惹大了。”
“那是因为你制造了麻烦。”
“这会儿我可没工夫和你斗嘴。”袁世雄的声音阴沉沉的,可以想像这会儿他正吐着舌尖舔着紫红的唇,一想到这,我就周身不舒服。
“那你想干什么?”
“出个价,或提出你的条件——我可以用钱或任何条件买下你的那枚‘炸弹’。”赤裸裸的痞子政客。
“多少——三百万?”我故意激了他一句。三百万——是他在这起走私汽车案装进个人腰包的数额。“这是我在调查中得知的,至于条件嘛——我想你大概不会忘记吧,一年前你曾无偿地要送一个宣传部副部长的乌纱帽。”
“是的,我没忘,”袁世雄停顿了一下,“明白了,你拒绝是因为这帽子小了点——对吧?”他压低嗓门,“说吧,你看中了哪个位置?”
我感到一阵恶心:“我想还是先考虑一下你的位置吧。”
“你想怎么着?”明显的威胁语调。
“你听着,袁世雄,我想要的是:邪恶受到惩罚,正义得到伸张。”
缄默,可怕的长达一分钟的缄默,听筒传来了不规则的鼻息,“没有一点余地吗?”
“是的,丝毫没有。”我斩钉截铁地断了他的念头。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他咬牙切齿地甩给我一句话。“啪”地一声,他把电话挂了。
“代价?哼!”我嗤之以鼻,“垂死挣扎。”
这起案件牵涉到五个有权有势的主犯,从海阳市委的二号人物到海关关长、外贸部部长、公安局副局长、交通部副部长,还有一大批有头有脸的同谋。
我把自己反锁在屋里,起草这起走私汽车案的文章。为了排除干扰,我把电话线掐了,拂晓时分,我划上了最后一个句号,就这么伏在案头上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米路,快开门!”
我睡眼朦胧打开门,是报社的记者冬冬,“总编让你马上到报社见他,上面来人了,像是为了走私汽车的事。”
“我猜也准是这事。”我耸耸肩,拢了拢一头的散发,“那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对冬冬说了袁世雄打电话威胁的事,“我就不相信他能翻天。”
“没准,”冬冬撇了撤嘴扮了个怪相,“你的电话坏了?”
“不,我把线掐了。”
“我说一上午怎么也挂不进来——难怪!”他随手把线接上,刚接上,铃声便响了起来。
“你接。”我朝他眨眨眼,“这可是你自找的。”
“喂,”冬冬不情愿地拿起话筒,“她在……不过她未必肯接您的电话……一定要接?……好吧,我试试看,”冬冬故意提高嗓门,“你接吗!”
“问他是谁?”我穿上外套,收拾好桌上的稿件。这些日子全是些骚扰我调查走私汽车案的电话。
“他说姓乔,”冬冬已经意识到是谁了,他压低嗓门,“好像是我们的市长。”
我接过话筒,“十万火急,米路,你务必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下命令吗?”
“别抬杠,米路,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到你那儿去。”
“是关于你的二把手?”我厌恶地紧皱眉心。
“见面再说,好吗?”
“好吧,免你大驾,还是我到你那儿。”我把稿件交给冬冬,“你拿去排版,告诉总编,我一会儿就去。”
见到东阳,从他那焦灼不安的脸上,我悟出袁世雄那句“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话正在他身上起作用。
在我送来后,东阳告诉一旁的秘书,所有来访、电话在他未与我结束谈话前均不接见受理。秘书点头出去并随手把门掩上,从不吸烟的东阳这会儿也点上一支烟:“你在玩火,米路。”
“是的,这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明白东阳怎么变了个样,“莫非你改变主意了?”
“什么意思?”东阳脸色铁青,目光透着责难,仿佛我做了一件使他大难临头的事。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把火还多亏了你才点着的——难道不是吗?!”
“你不该瞒着我,米路,关于上次竞选的事。”东阳苦不堪言地摇着头,这下我才明白了,原来东阳在照片一事上一直蒙在鼓里,他只知道金大瑞帮了他的忙,但并不清楚这事的内幕。
“我真不明白,你和金大瑞怎么会干出那种事!”东阳把烟掐灭,开始来回在办公室踱步。
“那叫以讹诈讹,”我承认金大瑞那么做不太光彩,但对袁世雄那家伙,在当时,也只有这一招了。其实,金大瑞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东阳。
“现在好了,那家伙也对我来这一招了,”东阳对我说,刚才袁世雄和他摊牌了,如果不制止我的文章见报,他就捅出当年竞争市长的内幕,“想想后果吧,米路。”
“你妥协了?”我迎着东阳的目光。
“我不能就这么被毁了。”东阳很不痛快地皱紧了眉头,面对我的目光更是满眼的怨烦,我能读出他言语中的另一层意思,言下之意是不能让我毁了他,确切地说是毁了他的仕途。
“你想要我怎么办?”
东阳停止了踱步,目光定定地看着我:“保持缄默。”这时的他看上去是那样的虚伪冷酷,一张典型的政客嘴脸。
“对犯罪保持缄默?”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东阳嘴里说出来的。十天前,也是这样一个上午,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也是面对面,就这同样一个问题,我忘不了东阳对我说的话,“我支持你,米路,我有责任和义务清除潜伏在红色政党里的害群之马,尽管这会使我处在一个难堪窘迫的地位,但,为了正义,为了纯洁我们的党和社会,我别无选择。”
“可你选择了,东阳。为了你的乌纱帽,你选择了对魔鬼保持缄默。”我感到灵魂在颤栗,“知道吗,东阳,对犯罪保持缄默,是对正义的扼杀。作为一名市长,你不觉得这样做可耻吗?!”我觉得自己面对的不再是自己所爱的东阳。
“那你说我该怎样办?让全市人民都知道我的市长竞选是以讹诈讹得来的?”东阳握紧双拳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挥动着,“知道吧,这样的丑闻才令我感到可耻。”
“不!我认为你可以向人们解释清楚。”
“是的,一开始我这么想过,但解释只会使事情更糟。”
“为什么?”
“因为你。”东阳让自己坐在沙发上,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清楚袁世雄会怎么曝光这件事,但此事在海阳市引起的轰动绝不亚于你将要发表的那篇文章。”
“我不在乎。”我想说其实当时我就不在乎照片的事。
“可我在乎,全市三百万市民也在乎他们的一市之长男女问题上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
一种无形的伤害深深刺疼了我,“这么说倒是我的不对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东阳走到我身后轻轻扳过我的双臂,“你太幼稚了,米路,或者说是简单。”
“如果成熟和复杂意味着可以在正义与邪恶之间找到平衡点,那么我宁愿执守幼稚和简单——因为至少我还能分清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我挣开东阳双手站了起来,“我告辞了,乔市长,很遗憾,对此事我不愿也不会保持缄默的。”
“米路,”他抢先一步把我堵在门口,“你就不能为我着想一次吗?”
我的心一阵抽紧,他那乞求的眼光让我痛心而又矛盾,为了他,我没有什么不能做的,我抛弃秦楠,乞求金大瑞,甚至忍痛看着他宁愿负我而选择政治……但这一次不一样,我不能让他把我们的爱作为平衡利弊的交易在邪恶面前让步。
“不!”我摇着头,“你可以运用你的权力选择其他的解决办法,但别指望我会对犯罪保持缄默。”
“你——”东阳推开门,“你走吧,但我要告诉你,万一我采取了什么不得已的做法,希望你能谅解。”他的五官凝成冷酷的雕塑,我感到一股寒气从足下袭来,眼前的他代表的是一种强大的政治势力和定夺一切的权威,他的话再清楚不过了,我已经预感到他将要对我采取的行动,他有权力阻止我的文章见报。“我真懊悔当初让金大瑞帮你拥有这份权力。”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政治使你变得冷酷残忍。”
“也许吧,——因为它首先让我付出了失去你的代价。”一丝冷酷的笑凝在东阳的嘴角。
“你还会失去更多的。”不知为什么,我竟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眼眶,莫名地潮湿了,当我抬起头咬着下唇走出东阳的办公室时,我有一种预感,这次见面对我的人生将发生一场不小的“地震”。
曾几何时,政坛也变成了一个大染缸?
政治圣坛的魅力在于它使人们看到了希望,它诠释着一种正义的象征和至高无上的权威——也许,正是因为我把它看得太神圣,所以,便不能容忍它的任何一点他瑕疵,——这,也许是我一直对政治抱有偏见的原因吧?
我知道,我对政治的偏见更深了。
当我见到总编时,不用他开口,我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市委的权威已经在这里起作用了。
“真理并不是总立于不败之地,是吗?”我自嘲地划燃一支火柴,但没用它点烟,而是看它在辉煌的燃烧中渐渐熄灭,“你想告诉我的是这种结局——对吗?”我扬了扬手中的火柴残梗。
总编欲言又止,看得出他的心情相当复杂。
这时,冬冬拿着我那篇文章的校样兴冲冲地闯了进来:“我敢说明晚整个海阳市不亚于原子弹爆炸。”
我接过校样,当着他们的面当场把它撕得粉碎,“瞧,它们甚至连火花都没有闪现便熄灭了。”我把目光投向总编,“一颗哑弹——对吗?”我冷笑着把手上的碎纸像天女撒花般地撒向窗外,冬冬傻眼了,“你疯了,头,你——”总编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
“我没疯,是这个世界太现实了。”
“你能悟出这点就好。”总编息事宁人地朝我摆摆手。
“但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我拂袖欲走。
“等等,米路,”总编叫住了我,“下个月我就离休了,我不希望你为了这件事丢了你应该得到的位置。”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不要轻易放弃权力。”
我突然有了新的念头,“你说得对,如果说在这之前我并不在乎当不当总编,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尽一切努力拥有这份权力。”我的目光停在那飘散在窗口上的校样纸片,我的眼神暴露了我对总编一辈子处在服从地位的轻蔑,也暴露了我将在这个位置行使“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独行侠”角色。
“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总编在读透了我所有的思想后,并没有介意我对他的轻蔑,而是定定地凝视着我发出他的肺腑之言,“权力与政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拥有权力并不意味着你掌握了政治,我要对你说的是,米路,没人能斗过政治,你也不例外。”说完,他垂下眼睑不再看我。那是一张沧桑过来后的脸庞,凝着岁月的风风雨雨和无奈的重负,在这样一张脸孔面前,我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幼稚和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