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下面,有一个米线摊,憨厚的中年男人,几张简陋的桌子,几个马扎,有两三对年轻情侣坐在那里吃东西,说说笑笑的样子,十分惹人羡慕。
“两份米线。”安笒坐下,冲着老板笑道,“一份三鲜,一份麻辣。”
七嫂说够,霍庭深喜欢吃三鲜米线。
而她则想吃的酣畅淋漓一些,希望发出的汗水可以带走身体里的烦躁和不安。
“两位好了,一份一份麻辣。”老板送上米线,又送回来筷子和勺子,动作忙而不乱,脸上始终笑意盈盈。
安笒吹了吹,热气在眼前蒸腾而起,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很好吃。”
在霍庭深三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这里只能算整洁,桌上还有一些陈年的油垢,黑漆漆的。
不过因为对面到人是她,所以他觉得这样也很好,很有人情味。
“唔,好麻好辣!”安笒放下筷子,用手对着嘴巴扇风,眼睛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不过真的很好吃。”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不介意一起吧?”霍庭深将自己的三鲜米线推到一边,拿起筷子挑起安笒碗里的米线,咬了一口,也学着他的样子眯了眼睛,“的确很好吃。”
安笒笑了起来:“相信我没错的。”
一碗米线两人分着吃,很快见了底,霍庭深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安笒,笑道:“要不要再来一份?”
安笒摸了摸肚子,其实真的可以吃的下,不过想想摇头:“还是算了,晚上吃的这么刺激,对身体不好。”
霍庭深掏出钱递给老板:“不用找了。”
老板连声道谢,非常诚恳的邀两个人再来吃:“以后都不收你们钱。”
霍庭深和安笒走出很远,还能听到老板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夜色一下温柔起来。
“虽然老板很辛苦,但也一定没有那么多烦恼。”安笒轻声道,“每天用自己的辛苦挣幸福,晚上睡觉一定特别踏实。”
哪里像他们,虽然衣食无忧,但****夜夜绷紧神经,终日生活在惶恐不安中。
“你晚上睡不好?”霍庭深停下脚步,看了看路边的长椅,“去那边坐一坐。”
长椅面对马路,两人并排而坐,看着一辆一辆的汽车飞驰而过。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真的不是……”安笒咬着嘴唇,幽幽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办?”
霍庭深脱掉外套披在安笒身上,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没有如果,我知道你是。”
“可是……”
霍庭深扶住她的双肩,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是,而且我不需要向任何一个人证明,之所以由着你搬出去,是不想你太难为自己。”
“谢谢。”安笒心中荡漾出暖意,披着他的衣服像是被拥入怀中,“就算不是为了证明,我也不想丢掉那么多的回忆。”
从铃铛口中,她已经知道,她和他之间发生的许多事情,就这样的丢了,多可惜。
“我联系了脑科医生,先做个全面检查好不好?”霍庭深笑道,点着她的额角打趣,“总要先确定脑子没病才成。”
安笒瞪了他一眼:“你才脑子有病!”
刚刚还紧绷的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安笒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刚说吃饱了就会懒得想事情?如果饿着呢?”
“傻瓜,饿着的时候当然没力气想。”霍庭深笑起来。
夜色如此迷离,两人并排坐着,深刻的感觉到爱人在身边美好时光。
第二天,霍庭深就约了安笒一起去医院,他开车过去接她的时候,铃铛也抱着毛毛出门,小家伙怒视着霍庭深:“坏人!”
“宝宝没礼貌!”安笒立刻出生阻止,皱眉,“妈咪告诉你要懂礼貌。”
“他是坏人,抢走妈咪的坏人!”毛毛像是一只愤怒的小兽,凶狠的盯着霍庭深,像随时都会扑过去咬他一口似的。
铃铛抱紧了她:“大小姐,我先送她去幼儿园。”
看着铃铛驾车离开,安笒才回神,冲着霍庭深歉意一笑:“抱歉,孩子大概受到影响了。”
“我不赞同将孩子牵扯进来。”霍庭深示意安笒上车,他边启动汽车边开口,“而且,你不觉得有些话不是一个孩子会说的吗?”
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坏人吗?
安笒眸子一紧:“我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果真的能证实自己的身份,那么毛毛不会是她的孩子,可一直在身边带了三年,她还是忍不住疼爱她。
“其实有一个最快的办法可以证明你不是明静仪。”霍庭深看着安笒,顿了两秒,缓缓道,“你和毛毛的DNA鉴定。”
安笒眸子一紧,有些犹豫:“你让我想想。”
霍庭深也不催促:“好。”
身为一个母亲,有顾虑,他理解。
安笒进去做检查,医生笑道:“乔治先生不是说要带明小姐去英国做系统治疗吗?怎么回来了?”
“什么意思?”安笒一头雾水,“您认识我?”
而且张口就喊她“明小姐”。
医生从抽屉里翻了翻,拿出一张片子递给她:“上次,您感冒住院,因为反复发烧,所以做霍全身检查,头部有淤积的血块。”
“乔治知道?”
“是的。”
霍庭深等在监察室外面,看到安笒从里面出来,脸上表情似喜似忧,一时之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难道情况不好?
“小笒?”霍庭深上前一步,“你还好吗?”
安笒摇摇头又点头:“我想回英国一趟。”
“明家?”霍庭深皱眉,“别去。”
明跃群的态度很鲜明,他谁都不会帮,只要安笒在明家一天,他就承认她是名家大小姐,明静仪。
“他肯定清楚我的事情。”安笒皱眉。
“他不会告诉你。”霍庭深扶着她坐在椅子上,缓缓道,“我已经找他谈过。”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安笒情绪有些激动,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霍庭深轻轻拍着安笒的后背安抚她,缓缓道:“小笒你相信我吗?”
安笒点点头。
“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做。”霍庭深眯了眯眼睛。
如果不能从乔治身上找出什么漏洞,那么明家呢,譬如真正的明家大小姐在哪儿?
除非明静仪真的和安笒长得一样,不然为什么那些看到安笒的人都不觉得诧异?
“我总要做点什么。”安笒咬着嘴唇,“不然心里不踏实。”
霍庭深牵着她的手出来,有些无奈的叹气:“我记得之前有人跟我说,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只圆滚滚的米虫,每天只负责没脑子的吃,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米虫?圆滚滚?
安笒倏地瞪大眼睛:“你诬蔑我!”
她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没志气的话?
霍庭深见她不再钻牛角尖,带人在花园里走着散步,认真的给她分析目前的状况之后,开口道:“现在有一件事情,只能你去做。”
安笒微微皱眉。
下午的时候,霍庭深开车载着安笒去了古堡,还是美丽如童话一般的地方,只是比之前更加清冷了。
“我不记得他,他会不会很生气?”安笒有些坍塌。
她在结婚视频上看到过古堡,也见过她的亲生父亲。
霍庭深安慰她:“不会的。”
慕天身体还算好,只是精神比不上从前,人上了年纪,身上的凌冽之气褪去不少,他们到书房的时候,他正看着火火练书法。
“爷爷,我想打枪。”火火烦躁的抓了抓短短的头发,想要丢了手里的毛笔却又不敢,一张小脸皱的像刚出笼的包子,“爷爷——”
“继续!”慕天看了她一眼,“写不好大字,哪儿也不准去,什么也不许做!”
虽然他语气十分严厉,不过眼神却十分吻合,显然十分满意这个孙女,从小上树爬墙无所不能,简直像是男孩子一样。
“十年后,火火就该取代会慕天翼的位置了。”霍庭深敲门进去,笑了笑,“后继有人。”
慕天的视线落在安笒身上,嘴唇动了动,放缓了语气:“身体怎么样了?要好好调理。”
年纪轻轻就几经历生死,如果不好好调理,很容易留下病根。
“挺好的。”安笒笑了笑,看到火火可怜兮兮的眼神,正色道,“我有事情想跟您谈谈,能不能先让这小丫头出去。”
“爷爷,你们谈正事,我不捣乱!”火火丢下毛笔,撒丫子跑了出去,走到门口还冲着安笒做了个鬼脸,“谢谢干妈。”
还是干妈对她好,听说干妈要让她做儿媳妇儿,想来以后应该没什么婆媳关系。
火火抓抓头发,看到阿炎迎面走来,兴奋的叫起来,“带我去射击训练场。”
阿炎嘴角抽了抽:“……”
好倒霉,被这个小祖宗缠上了。
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远,安笒眼底笑意更浓,转过头看的慕天:“火火这么大了,您是不是该同意陈澜嫁给慕天翼了?”
“你来是说这件事情?”慕天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霍庭深,眯了眯眼睛,“如果我不同意呢?”
安笒愣了一秒钟,瞪圆了眼睛:“那你把火火还给陈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