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李云洁因杨锋弃婚,万念俱灰,在紫晶山庄逼迫陈颢娶她,陈颢虽心知她必与杨锋有了矛盾,但又狠不下心去拒绝心爱之人的要求,立时答应下来。而另外一边,在杨锋正急速往敦煌救援的时候,敦煌城内却发生了叛乱,城主戴奇楠惧怕西夏军屠城,与萧之瞳暗通,在井水中下毒,毒倒了一大批慕容士兵,自己则亲率敦煌亲军,袭击住在府中的慕容月一行人,静女现身相助,一群人被包围在乱军之中。
而在敦煌城陷入内乱的时候,破军刚刚写完了一封书信,正交给慕容月过目。
“如今我们城中虽然粮草殆尽,西夏军的补给却也大不如前,生死存亡,便在此一搏了。”慕容月将手中的书信叠好,交还给破军,“千万小心些!”
破军接过信揣进怀中:“没藏讹庞长途行军,久围不下,据估算此时也快断粮,正等着后方的补给,我们急,他也不轻松,此刻突围,正是上好的机会。大小姐你放心,我这面具一摘,谅也无人识得我。”
慕容月道:“但你这满面伤痕实在太惹人注意,还是伪装一下,免出差池。”
“是。”破军应道。
正说着话,忽听得屋外一阵打斗之声,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出门查看,只听见“咔嚓”一声,房门竟瞬间碎成几块,几支又粗又长的利箭直直射进屋中!破军探身挡在慕容月前面,手边一掠,立刻从腰间取下葫芦,连挡数下,但那利箭却来势甚猛,不仅葫芦碎为齑粉,破军的整只手臂都一阵生疼,抬眼看去,只见门外密密排列着敦煌军,竟抬着慕容月设计的巨大弓弩,正对着他们两人!
“哈哈哈哈……大小姐,你设计的这强弩,果真厉害呐!”戴奇楠端坐在军士身后,得意笑着向慕容月道。
慕容月心中一沉,没料到竟遭遇这样的景况,冷声道:“戴城主,你这是做什么?”
戴奇楠双手一摊:“看不出么,这正是大小姐最为忌讳的——反叛呐。”
破军冷笑道:“哼,你这卖主求荣的狗,也不怕天谴!”
戴奇楠道:“天谴?哈哈哈哈……我没见过,不知道可不可怕,但我却见过西夏军屠城!大小姐,你把整个敦煌城推入险境,你不怕天谴么?我不过是要做点事情,让敦煌的百姓保住性命。”
“你以为交出我们,没藏讹庞就会放过你?”慕容月道,“没了慕容家的驻守,西夏要占据敦煌易如反掌。”
“哼,”戴奇楠冷哼一声,“从今后,我便是大夏国亲封的世袭敦煌令,你慕容家再不能在这片地盘上作威作福了。”
破军道:“原来不是卖主求荣,而是卖国求荣!慕容十万大军,你敦煌城区区几千守卫,能做什么?”
戴奇楠笑道:“十万大军,一多半在坚守城墙不敢擅动,剩下的,都被我下了药不能动弹。十万大军……一会儿城门一开,便是十万死尸了!”
“你……”慕容月心头一痛,真恨不得将戴奇楠生吞活剥。
“不过嘛,大小姐你尽可放心,”戴奇楠阴阴一笑,“念在我们交情一场,我会将你的尸骨送回姑苏的……放箭!”
伴随着戴奇楠一声巨喝,巨大的弓弩齐齐发射,瞬间劲弩寒箭铺天盖地往破军与慕容月射去!破军将手能触及的所有物品全部用来遮挡,怎奈这巨弩乃是慕容月亲自设计,不仅增强了弩的发射力度,还特地在箭头中加入了寒铁,锋利无比、穿透力极强,当日在与没藏敏德的大战中,西夏军的盾阵都不能防御,更何况破军赤手空拳?
慕容月从未像今日这样后悔,自己设计的武器最终要来丧掉自己的性命!
“啊!”
破军大吼一声,突然单膝跪地,原来一只利箭射中他的小腿,直直穿透了小腿的腿骨!慕容月惊呼一声,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却眼见漫天的箭雨劈头盖脸砸来,破军什么也来不及想,连忙一个转身护住慕容月,将整个背脊毫无遮掩地显露在万箭之下,那些利箭便一支支射中他的身体,贯穿了胸腔、腹部、大腿、小腿……
慕容月盯着近在咫尺的破军,嘴巴微张,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她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箭雨的破空声、戴奇楠的笑声、士兵的喊声……她被破军牢牢护在身前,眼睁睁看着利箭的箭头一个个从他的身体里窜出来,在眼前密密麻麻宛如雨后春笋,眨眼间便把他的身体刺成了蜂窝!破军的铁面具已经掉落,他满布伤痕的面孔却格外冷静,紧紧抿着嘴唇,眼光落在远处,不知在看哪里。伴随着每一支利箭射入,他的眉头便皱紧一点,此时已是皱成一团,身体却纹丝不动,也不再发出任何呻吟声,像一个正在思索的将军。
诡异的场景宛若上古修罗地狱,是的,这里是地狱,破军的身躯却挡在地狱口。
“呲!”
慕容月的脸上猛然被溅了一股热血,她微微一颤,看见一支利箭从破军的脑后射入,贯穿了他整个大脑,从前额眉间射出……她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耳边的各种声音渐渐清晰,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眼泪从眼眶里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混合着破军的血,大颗大颗往下坠落。
“破军!”
撕心裂肺的喊声压过了满天箭雨,慕容月紧紧抓着破军的手已经深深陷入他的肉中,渗出丝丝鲜血,她却浑身颤抖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破军。
破军的感受却非常微妙,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没有了思考,他的目光随着这致命的一箭回归到慕容月身上,突然一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回……家……”
短短两个字像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破军头颅一沉,再也抬不起来,但身躯却执拗着不肯倒下,仍旧牢牢替慕容月遮挡着所有的利箭。
慕容月的心也一沉,再也控制不住,耸动着肩膀放声大哭。
杭州,西子湖,烟霞岭。
芷纫秋正坐在书房中读书,突然听得“咔嚓”一声轻响,眉头一皱,起身行到书架前,轻轻扭动一樽花瓶,书架顿了顿,便缓缓向两边移开,显出后面一间暗室。
“姐姐。”
那暗室中光线极暗,如同黑夜,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将众多一寸左右的夜明珠悬浮在半空之中!宛若漫天繁星坠入屋子里,熠熠生辉!芷纫秋本就气质如仙,此刻宛如漂浮在夜空的嫦娥仙子,正凌驾于众生之上、置身于繁星之间。这黑漆漆的屋子角落,却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形尚未长成,音色也显得稚嫩,手中握着一枚夜明珠,但那枚夜明珠已经没了光芒,是一颗死去的明珠。
“哪里?”芷纫秋问。
那少女指了指屋子偏北的角落:“是北斗暗了一颗。”
芷纫秋身子不易察觉地一抖,缓缓抬头向那少女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悬浮着七颗光芒璀璨的夜明珠,排成北斗形状,正如夜空中的北斗七星,只是第颗夜明珠的位置却空着,就像一颗星辰坠落了一般。
“破军……”芷纫秋轻声自语。
那少女却像极开心一般:“是呀姐姐,破军之前爆发耀眼,现在却突然黯淡,看来是有战事要平息了!”
芷纫秋却一言不发,只呆呆地望着那颗缺掉的星辰。
“姐姐,你好像不高兴?”少女试探询问。
芷纫秋目光投向远处,没有焦点地散落在屋子里,就像散落在浩瀚的天空中,像没听见那少女的话,自言自语道:
“破军星黯,北斗已毁其一……”
敦煌城主府一片血肉横飞,静女将还有战斗力的军队分为几部,一部由慕含睇带领冲出府外向东,一部由辛予窈与云幽篁带领向右,只希望能冲杀出去与守城的驻军接应上;梁乙姝带一队轻功卓绝的精兵攀房而行,往戴府深处去探慕容月的下落;自己则与梁乙埋一道,带领着一群士兵冲杀府中的叛军,替梁乙姝分散敌将。
“城墙的驻军,留下一半人坚守城门,其他全部召回!”
静女传下军令,立即有联络兵发射信号烟火。
“静姐!”
两个女声同时在乱军中响起,静女抬头一看,七星七辰飞身窜入军中,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你们?”静女见她们二人浑身是血,吓了一跳。
“这不是我们的血,”七辰道,一边挥剑斩杀了几名靠近的叛兵,“都是这些贼兵的!”
“大小姐呢?”静女疾声询问。
七星道:“我们两个是在房中休息时被外间打杀吵醒的,还没出房门,这些叛兵就攻了进来,我们根本来不及去找小姐!”
静女心下一沉。
“住手!”
一个男声猛然巨喝,正打得酣畅的两军都齐齐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戴奇楠立在一座阁楼的二层高台上,威风凛凛地盯着众人。他手中横着一把寒铁长剑,却是搁在慕容月的脖子上!
“大小姐!”
静女、梁乙埋与七星七辰同时惊呼,慕容部士兵见被挟持的人竟是大小姐慕容月,都是大骇,不禁纷纷往后退却,紧紧围城一圈,手执兵器审慎地盯着那些敦煌叛军。
“这位,想必是‘天玑星’了。”一片寂静诡异之中,戴奇楠把眼光落到静女身上。
静女正紧盯着慕容月,见她鬓发凌乱、满脸血迹、脸色苍白,心中震惊难抑,慕容月久经风雨,怎会如此崩溃的状态?听见戴奇楠叫她,冷冷道:“在下慕容山庄管家,静女。”
“哼,”戴奇楠见静女面色不屑,拉下脸来,“素闻‘北斗七俊’个个身负绝学,我看也不过如此,那破军摇光,也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人。”
众人心中一惊,难道破军已死?
“攻击……”慕容月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不要理我……”
“住口!”戴奇楠又将寒剑挪了一寸,离慕容月的咽喉更进了一步。
“别!”七星七辰齐声叫道。
“戴奇楠,”梁乙埋突然道,“没藏讹庞要的是我与姐姐,你放了大小姐,我来做你的人质。”
“哈哈哈哈……”戴奇楠大笑道,“梁少侠这是笑我蠢笨么?这慕容月一个人,显然比十万大军更有用。你们都是瓮中之鳖,还敢与我讲条件?都放下手中兵刃束手就擒,否则,我就把她的头砍下来!”
说着,手中的长剑又要挪动。
“好好!”静女惊声道,见戴奇楠得意地笑笑,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剑,朗声命令众人,“都放下兵器。”
梁乙埋与七星七辰见状,不得不受戴奇楠的威胁,也缓缓往地下扔掉兵器,众士兵见领将如此,纷纷互相对视,却不知如何是好——此刻放下手中武器,无异于自缚双手交给叛军屠戮。
慕容月眼见众人受戴奇楠威胁,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赤手被俘,心头如一万柄刀剑砍切,痛苦难当,又想起破军惨死之状,眼中狠狠放出寒光,突然一转头瞪着戴奇楠,双手迅速握住寒剑锋利的剑身,二话不说,往胸口直直刺去!
戴奇楠眼见慕容军投降,正在得意,也没注意到慕容月极快的动作,只觉得手中长剑一进,一扭头正对上慕容月恨极的目光,浑身一颤,眼睛往下一移,长剑却正正插入慕容月心口,滚烫的热血正从伤口处涌出,刹那间便染红了她的衣襟。慕容月却像感不到疼痛,只直直瞪着他,他像被冰雪冻住全身,额头冒汗,迎着慕容月的眼光,动也不敢动。
这一切只发生在片刻,众人却张大嘴巴被吓得呆滞,无人想到慕容月竟如此刚烈。
“杀!”
静女突然大吼一声,迅速从地上拾起兵器,冲入乱军之中!
梁乙埋、七星七辰以及众慕容士兵被这吼声惊醒,心中一时间涌起难以言说的悲痛与激动,都大声嘶叫着,挥舞着武器随静女冲入叛军中,骁勇无比,瞬间与叛兵杀作一团。
阁楼上重重围住慕容月与戴奇楠的敦煌军也吓了一跳,纷纷不敢上前,戴奇楠一时僵住,只见慕容月突然抬脚往前,迎着剑锋不躲不避,一步步逼近戴奇楠——长剑寸寸贯穿她的胸口,从背后穿出,每一寸寒铁都浸满了慕容月的鲜血,滴滴落在衣裙上——戴奇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惊失色的眼睛里映着慕容月越来越近的面孔,突然她站定,伸手一耳光扇了过来!
敦煌士兵听见响亮的一声“啪”,戴奇楠左脸挨了狠狠一下,下意识松手往后倒退两步,慕容月心口插着长剑,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戴奇楠心中大骇,丝毫不会武功的慕容月,却气势压人,他心头隐隐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颤声大吼道:“杀了她!”
敦煌兵这才反应过来,一群久经沙场的男儿,却被一个身受重创的弱女子骇住,不禁暗感惭愧,纷纷挥舞手中武器,向慕容月劈头盖脸砍杀了过去。慕容月突然伸手从心口抽出长剑,胡乱一挡,鲜血从心口喷涌而出,跑在前面的几个敦煌士兵眼睛被鲜血一溅,脚步一顿,正被慕容月的剑锋扫中,胸口顿时纷纷被切开一个大口,不禁惊呼一声,又齐齐往后退却。
慕容月胡乱一阵砍杀,再无力气,“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右手用长剑极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左手却捂住自己的伤口,喘着粗气。
敦煌兵见状,又挥动着刀枪砍了过去。
慕容月缓缓闭上眼睛。
“嗷……”
山崩地裂的呼啸声从天而降,一头白虎突然从屋顶一跃而下,怒吼着扑向敦煌兵士!
敦煌军突见猛兽袭来,攻势骤停,纷纷举刀自卫,那白虎却不攻击他们,歪身一偏,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它身后一跃而出,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扑面门,众人还没看清来人,已经头重脚轻往后一倒,哗啦啦倒下一大片!
那人一身西夏士兵的装束,往慕容月身边一掠,已将她揽入怀中,急切叫道:“月儿!月儿!”
慕容月突闻虎啸,心头已是一惊,此刻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心中一热,鲜血又从伤口处喷涌出来:“是你?”
那不是别人,正是杨锋关切而焦急的面容。
杨锋向敦煌军一扫,也不说话,伸手抽出慕容月插在地上的长剑,身形一掠,直扑众军,只见他剑锋沉重,一点花哨的剑招也无,每一剑都直刺心口,片刻间已斩杀了数十人,目光狠绝、手下无情,宛如杀神。众军从未见过这样武功高强的狠手,一时震骇,纷纷退却。
“杀!”
突然外间一阵冲杀声,众人定眼望去,却是原本驻守城墙的慕容氏大军冲了进来,由慕含睇带着直扑过来;梁乙姝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混战,手中的剑锋已经砍钝,带领着几十精兵从屋顶包围过来,张弓搭箭,目标正是阁楼上的敦煌军。她们两队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将整个戴府围得水泄不通。
阁楼上的敦煌兵本就被杨锋吓破了胆,此刻更是无力招架,见大势已去,纷纷丢盔弃甲,仓皇逃遁:
“慕容军杀进来啦!”
“快跑啊!”
……
戴奇楠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全身抖得厉害,白虎却不客气,怒吼一声扑咬上去,一口正中他的咽喉!戴奇楠大惊,不停挣扎着,但猛虎牙齿利如神兵,他只感觉脖子上疼痛无比,气息也渐紧,但更为可怕的还是猛兽咬死的恐惧感,这种恐怖远胜真实感受到的痛苦,他突然一顿,便再也不动。白虎依旧不放口,还死死咬住他的咽喉,这个得意一时的敦煌城主,最终只落得丧生虎口的悲惨下场。
七星七辰率先冲上阁楼,见慕容月满身是血躺在杨锋怀中,也顾不得去管杨锋为何会在此处出现,痛哭大叫:“小姐!小姐!”
静女、梁乙姝、梁乙埋与慕含睇也都冲上了阁楼,见杨锋左手运气覆在慕容月心口,却是正将内力缓缓输入她体内,替她稳住气息、止住血喷,双眼紧盯着慕容月的面庞,只见她眼神涣散,面色惨白。
“大小姐!”几人纷纷上前,想伸手接过慕容月。
“别碰她!”杨锋突然大喝,众人唬了一下,停住手。
“剑没入心,她避开了要害。”杨锋的全部内力都集中在左手一处,此刻说话都是挣扎着一字一顿,“但伤到了大血脉,失血严重,我现在不能松手,否则她立刻便死。”
众人震骇难当,只得顿在原地。
“破……军……”慕容月的声音微不可闻,虚弱地吐出两个字,静静一顿,头一歪,晕厥了过去。
“月儿!”杨锋心急如焚,轻叫一声。
慕含睇突然上前:“可用忍术中的‘补心技’,快找一个干净地方。”
七星七辰、梁氏姐弟都立在屋外,焦急地朝门口张望。
慕含睇正在屋里对慕容月施展“补心技”,据闻此乃日本国忍术中的独门绝技,即使重伤之人被利剑穿心,亦可及时救治。杨锋因真气不可脱离慕容月身体,也跟了进去。
“杨锋是个男的,小姐治伤要除衣,会不会太不方便了?”七辰担心询问。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理这些。”七星道。
“这位少侠是谁呀?”梁乙姝问道。
七星解释道:“他是金陵杨氏的二公子杨锋。”
“金陵杨氏?”梁乙埋一惊,“怎么会来这里?”
七星一滞,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杨锋突然出现,及时救下慕容月,可谓在绝境中将他们诸人救出,可他究竟为何会到此处,却无人知晓。
几人正在说话,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只见静女正缓步走进来,见众人望着她,便问:“大小姐如何?”
“还在医治。”七辰道。
静女看看几人,道:“我们都站在这儿也没用,慕月主忍术极为高超,定会救回大小姐。辛月主与云月主在城防指挥,只怕人手不够,七星七辰,你们两个去助她们。”
七辰回头看一眼房门:“可是小姐……”
“现在情况危急,没藏讹庞并不知道内乱已经控制,但城防驻军调了一半回来,迟些时候他就会发觉计划已经失败,那时只怕会强行攻城。但现在还有很多将士余毒未清,无法作战,你们要将城防兵不动声色地带回去,免得那老贼起疑。”静女冷静地解释。
七星点头道:“属下明白。”说完,扯过七辰便往外走。
梁乙姝和梁乙埋见七星七辰领命而去,只道静女另有任务交代他们,谁知静女却长久不言,像是陷入了深思。
“静姐,”梁乙姝道,“我和乙埋呢?我们做些什么?”
梁乙埋应声点头,瞧着静女。
静女抬起头,看看两人,目光少见地游移不定:“我有要事,要求两位成全。”
梁乙姝与梁乙埋都是一震,静女从来不求人,语气从未如此恳切,心中都隐隐觉得不祥。
“请。”静女身子一侧,领路在前,两人对视一眼,紧紧跟着静女往外走,
不一会儿,便行到了已经一片狼藉的书房门口,两人都知道破军已死,正是为了保护慕容月被乱箭射死在这件房间中,但此时破军的遗体已经被收走,房中只是一片破坏之后的杂乱,满地满墙的利箭。
静女走进屋中,走到一片血迹旁,凝视那暗红的颜色良久,突然席地而坐。
梁乙姝和梁乙埋都感到非常奇怪,但也不知该说什么,也只好学静女的样子,就地坐在一片废墟之中。
“大小姐出兵之前,我劝过她不要来救你们。”静女缓缓开口,眼光还停在身边的血迹上。
梁乙埋一愣,脱口而出:“静姐,你……”
梁乙姝却轻轻笑了一声:“我早想到了,若是我,必定不会来。”
梁乙埋扭过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姐姐,他们虽自幼都在梁烈门下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兵法谋略,但他因年纪最小,远不如几位姐姐学得透彻,很多时候,他都不甚明了她们的想法。
“可她来了,”静女接口道,眼睛慢慢抬起看着梁乙姝,“几乎倾尽整个慕容氏。”
梁乙姝静静迎着静女的眼光,等待着她的话。
“当时我有一计,大小姐不用,责怪我不念同门之谊、不遵师傅遗言。”静女继续说着。
梁乙姝的手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动,道:“我明白了。”猛然寒光从腰间一闪,已从腰中抽出一柄匕首,直刺胸口!
梁乙埋大惊之下伸手去阻拦,却被另一只手抢先一步,牢牢抓住梁乙姝,制住了她。
梁乙姝抬头看了一眼静女,只见她面色镇静:“现在你死了,帮不上任何忙。”
梁乙埋见静女的神色,急得快要哭出来:“静姐,你究竟想让我们做什么?难道会比死还糟糕?”
静女缓缓松手,看着梁乙姝:“听说没藏敏德对你很痴迷?”
梁乙姝心头一颤,盯着静女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许久才道:“你……你想……”
“不错,”静女毫不掩饰,“我当初的计划,就是你们假意投夏,没藏敏德是没藏讹庞的独子,他若拼死保住你们,没藏讹庞许不会杀你们。”
“什么?”梁乙埋大惊,“绝对不行,姐姐怎么可以……”话还没说完,梁乙姝却打断道:“没藏敏德怎么会为了仇人的子女,违背自己的父亲?”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静女一字一顿。
场面一时寂静。
梁乙姝全身紧绷,嘴唇微微发抖。梁乙埋瞪着静女,不发一言。
“你们知道,他是谁?”静女突然指着地上的血迹问道。
梁乙姝与梁乙埋看了一眼,梁乙埋道:“破军前辈?”
“破军摇光,本名耶律炎,乃二十年前名震大辽的名将,百战百胜。”静女道。
两人一惊,都紧盯着静女,不知她把这么重大的机密告诉他们,是想做什么。
静女从袖中抽出一封被鲜血染红的书信,交给梁乙姝。梁乙姝心中疑惑,接过书信,只见信上尽是不认识的文字,密密麻麻地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这是破军写给萧之瞳的信,信上的文字是契丹文。”静女道,见两人惊讶地看着她,朗声背道,“阿瞳:一别二十载,不曾想到我们兄弟竟于此境相逢,此间种种,一言难尽。二十年前,我身受重伤、相貌被毁,只得隐身宋境,幸得姑苏慕容侠收留,方得苟活至今。今日你我兄弟各为其主,愚兄不敢妄言,但望贤弟念及当年结义之情,全愚兄恩义,即若不肯相助,也勿再相助没藏氏,明珠暗投。若肯一见,今日傍晚请候于帐中,我自前往。耶律炎 上。”
“破军前辈想劝降萧之瞳?”梁乙埋道。
静女点点头:“只怕不仅是劝降,还要与萧之瞳联手,寻机突围。”
梁乙姝道:“谈何容易,西夏军胜利在望,他为何要相助我们?”
静女:“耶律炎与萧之瞳,两人肝胆相照、情谊深厚,在军中出生入死,便是亲兄弟也不如。萧之瞳投夏原本就是保身之计,只因当年耶律炎兵败后被灭九族不得不外逃,如今二十年之后再见大哥,你说他会帮哪边?”
梁乙埋摩挲着手中的信纸:“可现在破军前辈已经去了……”
静女却道:“人虽去了,魂却仍在。萧之瞳若知道自己的计策害死了耶律炎,必定万念俱灰,只会用夏军的血来祭奠亡兄。”
梁乙姝心头一震:“可若是……”
静女突然抬眼看了她一眼,梁乙姝一顿,便不再言语。
“我去。”许久,梁乙姝突然轻声道。
“姐姐!”梁乙埋拉了拉她的袖子。
“乙埋,”梁乙姝正色,“你怕么?”
“我……”梁乙埋双手微抖,“我不怕,只是姐姐……”
“我也不怕。”梁乙姝一笑,转过头看着静女,“静姐,多谢你,替我们布下这计,这是报仇的好机会,我却未曾意识到。”
静女脸色微变:“造化如何,在于你们自身,我什么也没讲。”
梁乙姝突然拉着梁乙埋向静女跪倒:“静姐,我和乙埋就要去了,若大小姐醒了,请代我们向她道别。”
说完,深深叩了三叩,梁乙埋也满眼含泪,跟着叩了头。
静女也屈膝而跪,道:“我代慕容氏上上下下,感念二位大恩大德!”
三人目光交错,彼此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