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尴尬,却听旁边桌的一个汉子朗声道,“昨天那场比武招亲,可是热闹了整个幽都,那个大美人往街上一站,一脸的娇媚,眼波含笑,风情万种,看得我的心都醉了,她说,谁是这幽都法力最高的鬼,她就跟谁。好家伙,活生生的引诱啊,几乎将整个幽都掀翻天。”
另一个鬼笑道:“哈哈,那美人真的娇媚,一身红衣如天边的云霞,肤白胜雪,眉梢眼角都是魅态,那妖娆是发自骨子里的,想必生前定是一位名妓。”
李若纤侧头静静的听着,连颜星辰说了什么也没有在意,见李若纤听的如此专注,颜星辰也侧耳静听。
汉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人生前是什么德行,死后也是什么样,那狐媚子估计是想要巴结上个高手,想在幽都立有一席之地,免得受百鬼欺负,幽都本就乱,鬼吃鬼的事情时有发生,那狐媚子初来乍到,还真是起了些心思。”
另一个鬼长叹一声,“真是好可惜,我不是第一高手,不能抱得美人归,不能夜夜温香软玉,真是太可惜了。”
汉子咯咯一笑道:“我说,你不是自称风流倜傥的风流鬼,何时变得如此伤感,你之前不是还爱慕红拂爱的死去活来,还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打转,现在这是怎么了?碰壁了,所以放弃了?”说完继续幸灾乐祸的笑,笑声很大,以至于整个酒楼都回荡着他的朗朗笑声。
听着汉子的大笑声,风流鬼一叹,伸手撩开额前的刘海,头一晃一副圣贤人的口吻说:“本公子是想通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红拂太痴情,知道情郎已死,头也不回的逃入忘川河,成了千万残鬼中的一个,她用自己的命去换那情郎的复生。你说她傻不傻,她怕是白白牺牲了,她的情郎怎么知道她已死,更何况那人心里一直都没有她,她到死都念着他,而他怕是不会去忘川看她一眼吧。”
李若纤的心咯噔一跳,转头看向身边的颜星辰,见他面色凝重,眼眸深沉,想要安慰几句,可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看着他。
颜星辰骤然起身朝外走去,李若纤紧随其后,那两只鬼还在唠唠叨叨的说了些什么,李若纤没有心情再细听下去。
颜星辰转头看向身边的李若纤,牵起她的手,再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虽然无言,李若纤也知道颜星辰去哪,便紧随其后。
阴间的风似乎变得更冷了许多,李若纤打了一个哆嗦,一件外氅披在李若纤的肩膀,颜星辰解释道:“纤纤,我跟她只是朋友而已。”
颜星辰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李若纤解释清楚,毕竟两人刚刚私定终身,发生误会总是不好的。
李若纤笑着摇摇头,一副我很深明大义的样子,“我相信你,相信你对我的心。”上次颜星辰就用红拂来气她,可自己也没有相信颜星辰会那么容易变心,只是颜星辰没想到红拂对他的情愿是认真的,或许,他一直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看到李若纤眼底没来由的信任,颜星辰的嘴角勾了勾,扬起一个浅笑,“纤纤,她既是我朋友,我理应去看望她,你不会生气吧?”
李若纤摇摇头,“我陪你一起去,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子,有情有义,我也很喜欢她,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我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星辰,你说呢?”
颜星辰这才放心,刚刚他表现出很在意红拂的样子,就怕李若纤会误会什么,既然李若纤心里没有芥蒂,他也就松了口气。
两人沉默的走着,终于走到了忘川,李若纤望着湍流不及的河水,心绪也变得各外的沉重。
红艳艳的彼岸花随风摇曳着,自花群中飞出片片荧光,渐渐朝半空而去,李若纤和颜星辰讶异的看向半空,半空之中渐渐呈现一幕与颜星辰梦里画面一模一样的景致,依旧是彼岸,依旧是那某红色的身影,依旧是那个金光笼着的白衣神秘老头。
如梦中的景致一样,红衣女子背对着李若纤和颜星辰而站,老头故意将手中的戒指滑落忘川河里,要求只要跳下忘川找到他的戒指,他就答应她的请求。
红衣女子依旧想也没想的纵身跳入冰凉刺骨,万鬼嚎叫叫的忘川河里,她的身影一没入河水里,成千上万的鬼蜂拥的将她团团包围住,张开雪白的阴森的牙齿在红衣女子身上啃噬着,似要将她啃成肉泥,连渣也不剩。
红衣女子只是随时挥开挡着她去路的鬼,她每过一处,鲜血横流,在水中晕开一圈圈的红晕,被身后蜂拥而来的鬼起落见吞没,他们的目光越发的贪婪,咬着红衣女子的后背,肩胛,手臂,大腿不放。
那锋利的牙齿咬破薄如蝉翼的衣衫,在白皙的皮肤上留着青黑色的齿痕,红衣女子无暇顾及身上的伤痛,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找到戒指快点离开。
终于,她看到金光闪闪的戒指躺在河底,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是一种处于绝望状态,突然听闻希望的喜悦。
她将戒指紧紧的握在手中,感觉握在手里的就是她的全部的幸福,似乎所有的疲累都在此刻荡然无存,身后的那些虎视眈眈的恶鬼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她轻快的游上岸,她趴在岸上大口的喘息,一张倾城国色脸上此刻苍白到吓人,她的面色已是死灰色,眼神也无力到空洞。
下河依旧耗尽她所有的体力,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红衣女子不顾身上湿哒哒脏兮兮的衣服,抓着岸边的枯草往上爬。
看到这,颜星辰的面上露出困惑,为什么跟他的梦境那么不一样,记得跳下河的是李若纤,为什么出河的却是红拂?!
李若纤平静的看着半空中的幻影,抿着唇,不发一语,眸子里已是泪光盈盈。
缓缓爬上岸,一身狼狈不堪的红衣女子正是红拂,此时的她浑身湿漉漉的躺着水,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她如一根毛毛虫在挪动着,想要抓住点什么。
她紧紧的抓着草,对着金光里的老头说:‘我找到了,真的找到了!“说着,她缓缓的摊开手心,一枚金灿灿的戒指赫然躺在她白皙的手里。
白衣老者走到她面前,将手掌摊开,宽厚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与她手里一模一样的戒指。
红拂很仔细的打量着手中的戒指,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幻术凝聚出来的,就在她诧异中,手中的戒指缓缓的消失不见,躺在她手里的只是一颗很普通的小石子。
红拂看着手中的石子,笑得很凄凉,夹在风中如风在呜咽。
笑够了,红拂控诉,声音却是无尽的绝望,“你在耍我?你既不想允诺别人,何必要装出一副古道热肠来?真是虚伪的仙人。”
老头笑了几声,身形一变,变成一脸黑炭的包公样,此人正是管理阴间的阎王。
红拂的眼睛眨了两下,“阎王?为什么你会戏弄我?”
阎王捋着胡子,一脸的严肃,“本王知道你很喜欢他,可是,他不是你的良人,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你还是执迷不悟……”
红拂垂眸不再多说什么,阎王道:“不是我老人家说你,如今你被忘川河水侵蚀,命不久矣,唉……既然你那么喜欢他,我就成全你的心愿,给他轮回之命,不受流离之苦。”
红拂点头,最后终是没有说什么。
阎王:“他有那么好,值得你为他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你从始至终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可曾想过……有人也这样痴痴的看了你几百年?”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红拂的身子渐渐的透明,最后化为七个光点,飘入忘川河里。
阎王转身手指轻点,只见一道金光闪过,红艳艳的花海里,李若纤一身红衣坐于其中,眼里早已泪意迷茫。
李若纤转头看向忘川河,看着那几个光点最后没入河面,消失无踪,嘴里喃喃,“她是因为我才跳入河里,还是……因为他?”李若纤的话随风渐渐飘散在空气中,消失无踪……
阎王看着李若纤道:“她的那点幻术着实不高明,幻化成你的样子跳入忘川,她却不知忘川水烈的很,上岸后早就面目全非,那点小小幻术自然无攻自破。”
李若纤望着半空之中的画面渐渐模糊,阎王后来说了什么,她也听不到。
幻影如云彩四散,吃惊的长着嘴,好半天,李若纤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一个梦境,我站在忘川河畔,却是成了一朵曼珠沙华,我看到一个白发老者沐浴在金光里,他面前站着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他说许她一个愿望,问问想要什么,她说想要与你成就一世情缘……”
李若纤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眼睛一亮,“现在想来,是红拂将我定了身,藏在花海里,幻化成我的样子,求阎王成全你和她的宿命……”李若纤捂着嘴,“原来那个不是梦,我也以为那个女人就是我,没想到……”
看到李若纤的眼神渐渐的暗淡,颜星辰抱着李若纤的身子,拍着她的背,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纤纤,不要想那么多,这只是幻象而已,做不得真。”
李若纤拼命的摇头,“是……是红拂用自己的轮回,换了你的轮回,原来……救你的那个不是我……”
颜星辰拍着李若纤的肩膀,在她耳边继续柔声安慰:“傻瓜,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你,就够了……不要感觉到负担,纤纤,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至于……我欠红拂的人情,我会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