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蒙蒙亮,明军便踏上了南下的归程。
在连山关城内,儿郎们又缴获了近两千匹战马,千多匹骡马,各项辎重物资无数,将连山关城内的老底子都给端掉了。
来时,儿郎们快马简从,但返程,却是漫无边际的牲畜物资大军,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数不清的汉人奴隶,正在儿郎们的监视下,手抬肩挑,与牲畜们一起,搬运物资,一路南下。
随着最后的队伍出了关城,早已经准备好的工兵儿郎们迅速点燃了城门前的引线。
伴随着‘嗤嗤’的火龙燃烧,不多时,“轰隆”一声巨响,连山关南门巨大的吊桥,瞬间碎裂成片。
如此,后金军主力想追上明军来,没有七八天、甚至是十几天,那已经绝无可能了。
队伍中央,陈忠去前方查探地势,李元庆和杨妙才分别骑在战马上,缓缓前行。
在两人身边不远,一排儿郎们的战马两侧,皆是挂满了刚刚切下来、被裹上了石灰粉的鞑子首级。
虽然上面裹满了石灰,但因为时间太短了,刚切下来也就不到半个时辰,加之张连福的秘笈药方,这些首级都还非常新鲜。
因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石灰粉和血腥味道混杂的、无法形容的血腥气。
李元庆倒是没有任何异常,反而有些享受。
但杨妙才却有些忍不了了,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怕是都要找个地方,好好的大吐一通了。
但杨妙才非常明了,他绝不能这么做。
他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男儿形象,又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儿轻易破坏掉?只能是强憋着一口气,强忍着。
李元庆自然注意到了杨妙才的不适,笑道:“妙才兄却是不舒服,可先到前面的小溪里洗把脸。”
在官道西侧,一条连山关大河的支流,缓缓向南流淌,河水非常清澈。
杨妙才登时如获大赦,忙恭敬一拱手:“多谢李帅。”飞速跑到了前方。
看着杨妙才略显狼狈的身影,李元庆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轻松释怀的笑意。
杨妙才虽然还稍显稚嫩,但不经意间,这厮已经进步很大了。
正如那句老话,‘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此时,大军‘拖泥带水’,行军速度肯定快不起来。
来时,从青台峪堡赶到这边,只用了一下午,但此时,若想赶到青台峪堡,怕至少得三两天。
不过,李元庆却丝毫不担心大队人马的安危。
连山关就像是咽喉。
因为皇太极的收缩防守策略,后金主力都在连山关以北,而往南,皆是些势弱的小堡子。
李元庆还就怕他们不来找麻烦呢。
只可惜,此时,明军的俘虏已经够多了,儿郎们人手太少,看押要浪费掉不少力气。
否则,李元庆真的想将连山关以南的这些后金的堡子,一锅端个干净。
但李元庆也非常明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适可而止。
此时,虽然没有完成前往老寨的战略目标,但~~,对朝廷,对新皇崇祯皇帝交差,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下面需要做的,已经不再是正面战场,而是如何利用手头的资源,将己方的政治利益最大化。
换句话说,该到了杨妙才这些笔杆子们发挥的时候了……
不过,饶是大局很安稳,但李元庆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亲自在一线盯着。
此时,后金军威胁虽然不大,但此时正值初秋,天气变化无常,最容易形成流行疫病。
尤其是队伍中这么多女眷和孩童,李元庆可不敢有丝毫大意。
好在,队伍的牲畜非常多,脚力问题倒不是太令人担心。
…………
三天之后,李元庆和明军主力顺利抵达了青台峪堡西南侧山坡上的营地,与留守儿郎们的汇合。
全军休整半日,继续沿着哨子河,一路南下,准备抵达哨子河海口,与赶来的船队汇合。
与此同时,莽古尔泰亲领的正蓝旗主力,也抵达了连山关城。
官厅的偏院里,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数不清的无头尸身,正好开始溃烂,浓烈的血腥气和尸体腐臭的臭味,简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莽古尔泰就像一头发狂的人熊,忍不住仰天长啸。
正蓝旗勋贵屯布鲁忙道:“爷,您小心些。最好离这些尸身远一点。这般事态,怕很容易形成流行疫病。万一勇士们染上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啊。”
“哼!”
莽古尔泰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这个院子。
屯布鲁和十几个心腹奴才,忙也快步出来,侍立在莽古尔泰身侧。
这时,莽古尔泰的嫡系心腹奴才冷僧机忙快步迎了上来,小心禀报道:“爷,都已经打听过了。拜音阿图少爷怕是,怕是已经被李元庆掳走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种情况,但真正听人说出来,莽古尔泰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一把扯住冷僧机胸口的衣襟大喝道:“还有什么消息?都给爷说出来!”
“是..是。”
冷僧机也不敢再卖弄,忙道:“爷,李元庆应该没有杀掉拜音阿图少爷,只是将其俘虏。咱们若追的快,还是有机会追上他们,解救拜音阿图少爷的。”
莽古尔泰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不少,缓缓点了头,“即刻命前方哨探加快脚步,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知李元庆的行踪。”
“喳。”
身边奴才就要离去,这时,前方却忽然又有哨探奔进来,‘扑通’跪倒在地,“主子爷,大事不好。明军,明军把南门的浮桥都给炸碎了。咱们想要出城,怕至少要耽搁七八天了……”
“什么?”
…………
与还在连山关暴怒发狂的莽古尔泰不同。
此时,明军的行程却是非常顺利。
有战马和骡马的帮忙,明军一日最少可行三四十里路。
主要是其中的老弱都已经被李元庆剔除的干净,又有这么多战马、骡马协同搬运物资,着实是省了不少的力气。
十月初七,全军顺利抵达了哨子河口,与前来接应的船队汇合。
但~~,让李元庆意外的是,此时除了长生营过来接应的船队,还有两个李元庆老熟人、小兄弟。
因为此行的收获实在是太丰厚了,清点物资,包括分配人力,都需要一些时间。
加之此时已经到了海边,完全已经是李元庆的主场了,李元庆就怕后金军主力不来呢,便直接令儿郎们在海滩边扎下营来,等将事务都收拾利索,再行登船。
当然,这主要还是这些战利品的登船。
至于奇袭小分队的下一部动作,则还需要再商议,到底是乘船,还是继续由陆地,再拉练些时日。
临时大帐内。
一身崭新游击官袍的尚可义、尚可喜兄弟,恭敬跪倒在李元庆身前:“卑职鹿岛游击尚可喜、尚可义,见过李帅。”
李元庆这才暮的想起来。
鹿岛正在哨子河口往南不远,尚可喜兄弟既然以鹿岛游击自称,想必,他们已经被分封到鹿岛了啊。
“呵呵。自家兄弟,不必多礼,起来吧。你们两兄弟,这是升官了啊。不错,非常不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虽然尚可喜和尚可义距离李元庆的‘辈分’,得差了十几倍,但都是老相识了,李元庆对两人的态度非常柔和。
因为辽南商行的关系,两兄弟对李元庆也非常亲近,忙笑着起身来。
尚可义忙拱手道:“回李帅的话,也没多久,是七月中、八月初的事情。我们兄弟,也是刚刚到鹿岛不久,还没有站稳脚跟哩。正好碰到长生岛的船队过来,我们便知道,李帅又出征作战了。就厚着脸皮来讨个彩头。”
一旁,尚可喜也是嘿嘿直笑。
显然,能见到李元庆,他也是非常欢喜。
李元庆和这两兄弟虽然‘辈分’差了不少,但实际上,三人的年龄却没差太多,李元庆只比这两兄弟大几岁而已。
除了李元庆的身份高高在上,三人其实都是同龄人,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简单寒暄几句,李元庆又询问毛文龙此时的状态,尚可喜两兄弟一一仔细回应。
李元庆缓缓点了点头。
这些时日,毛文龙的小日子倒是过的相当不错。
有了朝~鲜大捷的余威,毛文龙缴获了阿敏的镶蓝旗大批物资、辎重,加之毛文龙又顺手在朝~鲜‘刮了三尺地皮’,尤其是今年,皮岛、及周边的地瓜,又获得了大丰收,毛文龙此时可谓是春风得意。
甚至,就在不久前几天,毛文龙又新纳了一房小妾。
“呵呵。此事,倒是元庆失礼了。出征在外,这事情,我竟然没有收到消息。”
尚可喜忙笑道:“李帅,您又在辽地立下大功,大帅知道也会欢喜的。到时,与报捷文书一起送到皮岛,岂不是双喜临门?”
李元庆哈哈大笑。
这时,正在外面忙活着营地事务的陈忠,也得到了消息,快步赶过来,“哈哈。这是什么仙风,把你们两兄弟也吹过来了?”
三人一番见礼,这才坐定。
李元庆哈哈大笑道:“今儿,有什么事儿,咱们酒桌上再谈。元吉,你们两兄弟,美酒准备好了吧?”
尚可喜字元吉,李元庆是他的‘前辈’,更算是他的引路人,直呼他的字,自然是没有任何障碍。
尚可喜忙嘿嘿一笑:“放心吧,李帅。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陈帅过来一起开整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
一顿酒宴,足足喝到了半夜,段喜亮、陈长友、尚可义、尚可喜他们七八人都趴下了,陈忠也有些找不到北了,这才接近了尾声……
但李元庆此时却依然是极为清醒。
点燃了一颗雪茄,迎着帐外海边清冷的海风,李元庆静静的看向寂寥透彻的夜空。
毛文龙竟然这么早,就把尚可喜兄弟,放到了鹿岛……
这八成..是张攀和陈~良策的事情,对毛文龙的刺激很大啊……